朝陽客棧
客棧裏外花木蔥蘢,房屋布局清晰,寬闊又大氣。天字號房共四間,分居東南西北,有如矩形的四個角,遙遙相望,既有遺世獨立的孤清,也有閑散自由的無拘。
天字北號房,屋外鳴蟲啾啾蕙草吐芬,室內典雅素淨,齊整的無一絲多餘裝飾擺設,望之清心。天窗半掩,沉沉夜色渲進一室明光亮火中,窗邊人的臉在映在光影裏,忽明忽暗亦幻亦實。
“少主,沁國世子亥時到朝陽樓,現已在南號房歇息。”黑衣人垂手稟報剛得到的消息。
“屬下還打探到,沁國世子今日在烏木林遭遇強盜,並與蘇公子和北國世子偶遇,幾人一同前來朝陽樓,不過北國世子沒有和他們同行。”
“嗯,意料之中,費將軍,你今夜就在客棧休息,明早再動身,”柯澤昔撫著窗棱上的雕花,淡淡道,“明日沁國世子定會到訪,我今晚就歇在這兒,你先下去吧。”
“是,少主。”黑衣人無聲退下。
天字南號房內,南燭的香氣盈滿室內,讓人放鬆又愜意,一掃旅途的仆仆風塵。
“多虧沁西給的南燭葉,竟還有此等作用,”寧昭驚奇的看著泡在溫水裏的棕色葉子,本來是讓人洗澡用的,沒想到還有意外驚喜,“嗯,聞者有份,”說完深吸幾口氣,“下次她給的東西可都要收著,沒準兒會派上大用場呢!”
“嗬嗬,她的東西確實該收著,雖看上去不起眼,可都是寶貝,”暮軒輕輕的笑著,看向寧昭手中的南燭葉,眉梢眼角全是溺人的溫柔,真實而綿長。
寧昭從未見過暮軒這般,不禁呆了一瞬,雖然他平日裏都很溫和,但不曾這樣過,難道是……想到過往種種,越覺得有這可能,便尋思著以後要多觀察觀察,誰知道一抬頭就迎上暮軒的目光,一瞬間,仿佛自己的心思全被洞悉,慌亂的要躲避,卻無處可藏。
慶幸的是,暮軒並沒追究她的小心思,隻淡淡道,“你今天居然配合樂嘉演了出戲,連我都以為你們真的在吵架,不過,戲既是唱給別人聽的,真假不重要。”
寧昭憤憤不平,“你怎麼就篤定我們在演戲?我們是假戲真做,再說了,我賴在你這兒白吃白喝,演出戲也不吃虧。”
“可我覺得虧大了,怎麼辦,你每天從早吃到晚,吃了我多少銀子,你覺得這樣就扯平了?”暮軒語氣認真,眉間的溫柔之色不減。
“那你還想怎樣,我都降低人格尊嚴,每天給你當丫鬟使喚了,難道你要讓我頓頓肯饅頭!你錢多的都花不完,還在意這點小錢?”寧昭簡直不可置信,他堂堂沁國世子,竟會在乎區區銀子。
“大錢都是由小錢積來的,這個道理我不說你也懂。”
“你什麼意思,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寧昭很想衝上去扯下他臉上的笑容。
“所以,要用到你的時候,你要乖乖聽話配合,”暮軒似想到什麼,提醒她道,“你也可以問沁西要錢,隻要你開口,不論多少她肯定雙手奉上,你說是不是?”
“公子說的是,隻是水有點涼,我再去取些熱水。”寧昭強壓下心頭火氣,倒不是怕水涼,她是怕一時沒控住脾氣,口不擇言,要是惹惱暮軒被趕走,估計真無家可歸了,近幾月來可沒少受他刁難,假以時日,等她找到沁西,她的苦日子就到頭了。
暮軒似沒在意她要出去,摸著扇上的紋路,徑自沉吟道,“這裏魚龍混雜,據我所知,柯州的青陽將軍費遊今日來過白城,取道夜山一帶,如果我猜的沒錯,他是去雲州,而且是奉柯州少主之命前去,”似想到了什麼,眉頭不由一鎖,“柯澤昔居然親自去淩雲山莊,看來他不僅僅對傳聞有興趣,隻怕……”
寧昭趕忙收回抬出去的腳,看著他逐漸陰鬱的臉,不禁緊張起來,“難道有什麼不妥嗎?”
暮軒看出她的憂心,便展顏輕笑道:“哪有什麼,不過是聽說柯州少主容冠天下,怕你見了把持不住。”
“怎麼可能,我才不信,沁西倒是與柯澤昔熟識,我怎麼沒聽她說過。”寧昭偏過頭一副不以為然。
“嗬嗬,我明日定會見他,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暮軒從紫檀椅上起身,走過去用手試了試水溫,順道撚起一片南燭葉放在指尖轉圈,“水快涼了,你是要看我洗澡嗎?”
寧昭一聽,翻了翻白眼,嘀咕一句,“要是沁西在肯定不走,偏要看你洗澡。”說完便跑了出去。
暮軒聽了笑著搖頭,望向掌心的棕葉,眸中再次泛起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