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瀾將這心法默默記在心中。他知道,往後能有多大的成就,就看此時及以後一段時間內打下的基礎有多牢。萬丈高樓平地起的道理雲瀾不是不懂。其實雲瀾並非不聰明,除念書學字之外的東西,他學的還是很快的。比如下套子,比如鞣製弓弦。
哪個少年沒有淩雲壯誌?以前的雲瀾囿於小小的水潭村,才沒有多想過其他別的東西。如今跟著師兄踏上修仙之路,怎能不意氣風發?雲瀾不知不覺中握緊了結有老繭的黝黑拳頭,一股豪氣直衝雲霄。
我要做那頂天立地的真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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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不是人......”雲瀾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方回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麵,隻是不時回頭看看落在最後的雲瀾,頗為無奈。雲瀾前幾日被石頭磨的背疼,於是淩語塵便施了一個搬山咒在雲瀾身上。從那以後,雲瀾便開始無比懷念那塊還算平整的石塊。那搬山咒剛施在雲瀾身上的時候,雲瀾立刻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淩語塵無奈隻好減去一半重量,雲瀾才勉強可以坐起來,又努力了將近兩個時辰,終於站了起來,隻是寸步難移。方回本想幫他一把,可是雲瀾好像變成了一塊鐵塊,異常沉重,推也不動拉也不動,隻好作罷。又過了好幾個時辰,雲瀾才勉強能夠走動。隻是速如蝸牛,在平整的土地上,拉出兩道凹槽。好在已經走出山林,一路皆有人家,所以不必下套子捕小獸。雲瀾雙臂垂下,兩腳一劃一劃地向前挪動,要是晚上出來,包管會被人認成是一個剛從墳裏爬出來的僵屍。這幾天留宿在農戶家中,總有主人會問雲瀾這是怎麼了,方回不知該如何回答,而淩語塵每每總會嗬嗬笑道:“他呀,嗬嗬嗬......他有病,治不好的怪病。”主人往往都會感慨幾句,說些寬慰的話,也就不再注意了。隻有雲瀾在心中哀號不已。
剛開始的時候,雲瀾連眼皮子都睜不開,舌頭僵硬的如同灌了鉛,根本不能靈活的動彈。吃飯的時候也需要方回把嘴掰開,往裏頭倒些稀飯白粥什麼的。雲瀾這幾天就沒有沾過葷腥,顯得麵黃肌瘦了些,於是更像一個病人,見過的人也越發覺得這小子可能得了什麼重疾,多半是治不好了。
隨著施咒時間的增長,雲瀾漸漸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動作,從彎手指轉眼珠子到點頭搖頭,彎臂抬腿,喉嚨也能夠發出“呼呼”的聲音了。其間有次方回問淩語塵,為什麼不在借宿的時候解除咒語,不然別人會一直認為雲瀾是個傻子的。淩語塵搖頭說這搬山咒不能斷不能減,否則前功盡棄,雲瀾就等於多遭了這麼多天的罪。方回沒有辦法,隻好拖著腮幫子。看著正在“呼呼”的雲瀾。
終於有一天,雲瀾努力了好一陣子,才吐出了一個清楚的字:“草”。
結果又換來十斤的重量。
前後加起來一共五十斤的重量突然壓在雲瀾身上,雲瀾一頭栽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醒。
兩個時辰後,雲瀾才幽幽醒轉過來,淩語塵拿著一串主人剛從葡萄架上摘下的葡萄吃得正歡,一邊吐著葡萄皮一邊說道:“師弟啊,咱們修道之人,修行更修心,怎麼能說髒話呢?就你這點兒重量,真的不算什麼。這搬山咒集大成者,即便是身負昆侖五嶽,照樣也能飛天入地騰雲駕霧,攜泰山以超北海,對於我們這些修道者來說,可從來不是一句空話。”雲瀾木然望向屋頂,嘴型還是剛才說出“草”字時的形狀,一行熱淚從眼角滑出,沿著臉頰緩緩流下。淩語塵吃完了葡萄,沾滿口水的雙手在雲瀾衣襟上拍了又拍,等擦幹淨了方才說道:“快起來吧,明天還要趕路呢,你怎麼好意思一直賴在人家蹭飯呢?”說完便去院子裏招呼發呆的方回。
雲瀾掙紮了片刻無果之後,慢慢找尋上次的感覺。令他快慰的是,雖然這次加了十斤,不過站起來所用的時間隻比上回多一點點。“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不經曆風雨,怎能見彩虹。”雲瀾在心中默默為自己鼓勁兒。
不過等他能以正常人的速度拖著走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主人家是個老漢,傍晚的時候曾來過看了看雲瀾,出了屋子悄聲向跟在身後送客的淩語塵說道:“這娃兒的病咋像是又嚴重了些,你得趕緊帶他去城裏看看呐,這十幾歲的娃兒,得了這種要命的病,往後的日子怎麼過啊?”
淩語塵假裝愁眉不展,滿臉戚容,其實憋笑憋得肺都快炸了。艱難送走老漢,這才在屋裏施了一個隔音咒,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雲瀾心都快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