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百口莫辯了。”我目光漸漸渙散開來,永巷中不太平,我是知道的,可我從未想過要去害誰,甚至從未想過去報複誰。卻不曾料想,馬婧娥為了害我,竟能如此鋌而走險!
“你去太醫署可有旁人看見?”我強打了打精神,道。
“奴婢一路小心著,應該未有人注意。”
“我身子不痛快,讓青蘿立刻去宣太醫,你速去一趟飛翔殿,讓姐姐稱疹子複發不要出宮半步。另外,舍人李繼還算機靈,派他日日去披香殿瞧著馬怡靜的一舉一動,回來向我稟報,小心點兒別讓人給發現了,快去!”事發突然,我再怎麼驚愕,也得自保為上。
錦瑟匆匆退了出去,偌大的紫薇台隻有我一人望著甕中的殘荷出神。
翌日清晨,我與飛燕雙雙臥病的消息便傳遍了永巷,劉驁也探望過,隻是我在昨日太醫到來之前已率先忍著用冷水沐浴,倒真是微染風寒,劉驁撫著我蒼白的小臉,隻是心疼萬分,哪裏還有疑慮。
我這麼一病,最焦急的,當然是披香殿那位主子了。劉驁已將“紫薇台”的匾額掛上,紫薇在民間又稱“百日紅”,我知曉他是想向我訴說白頭偕老之情。
“可是披香殿那邊有什麼動靜?”剛用了晚膳,在榻上看著《老子》,見李繼匆匆進來,便也知是有要事。
“啟稟夫人,奴才這些日子日日在披香殿外候著,披香殿一切如常,隻是有一件事,奴才覺得奇怪。”
“可是斂素每日往草叢中倒些什麼?”我握著竹簡的手不由一緊。
“夫人如何知曉?”
“可有人起疑麼?”
“奴才行事還算小心,應該不會出錯。”
“你下去吧。”我心裏煩亂的很,不欲多說。
“夫人,現下可到了拿主意的時候。”錦瑟在我身邊輕聲道,這聲音雖輕,卻是字字打在我的心窩上,給我敲著警鍾。
“可是……”我畢竟也隻有十九歲,若真讓我處心積慮來害誰,一時之間真真是難以說服自己。
錦瑟稍一沉默,也不再勸,隻道:“方才冰兒來說,今日馬婧娥派斂心去了飛翔殿,寒暄的話說了不少,還道……”錦瑟目光一深,“改日馬婧娥親自去探望探望美人夫人。”
我聞言,再也按捺不住,將竹簡用力拂了出去,竹簡翻滾了幾周之後,便半鋪在了地上。因著殿內隻有我與錦瑟兩人,竹簡落地的聲音也格外刺耳。我握著案腳的手微微的顫抖著,雙目直直凝視著竹簡,良久,方從朱唇中擠出幾個字:“我原想謹遵黃老之學,清靜無為,能在宮中平靜度日便好,以前的事也勸陛下不再追究。我已經這樣退讓,她竟還不肯死心,我不願害人,她卻要處心積慮來害我!”
錦瑟立在一旁,也不再言語,我素日裏一向溫和,陡然發起怒來,卻也叫她不敢插話,況且永巷之中,從無人能獨善其身。即使錦瑟不說,我也終將認識到這個殘酷的事實。
我望著地上的竹簡,雙眸卻突然一闔,淡淡道:“我再怎麼逆來順受,也不能由著別人算計!把竹簡收起來,明日午後你做幾樣點心給陛下送去,就說我身子好些了,若陛下得空,請他來用晚膳。”
我的風寒本就不重,隻是自己一直拖著,不肯按太醫囑咐吃藥,這才使病勢纏綿了些,現下卻也大好了。
錦瑟冷眼瞧著,知我是下了決心,便也應著了。
翌日劉驁一入紫薇台,便有好幾股子香味鑽入鼻中,桌案上也早已擺好了乳香魚卷、雪花片湯、水晶蝦仁、椰子仙貝等海味。
“今日的身子可還好些了?”劉驁拉了我的手坐下,道。
我莞爾:“有陛下日日牽掛著,臣妾不敢不好。”
劉驁見我麵色確實紅潤不少,也難掩笑意,便輕拍了拍我的手背,道:“太醫署的奴才也算盡心。”
我將竹箸遞給劉驁,道:“臣妾聽聞陛下喜歡海味,便也試著學了幾道,陛下嚐嚐?”
“這些瑣事自有宮人們去做,你才剛剛病愈,怎就親自下廚了呢?”劉驁說著,便夾了一道乳香魚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