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五月,皇後仿佛清減不少。”劉驁關切道。
我望著皇後這身銀朱色曳地飛鳥描花長裙,也知皇後為縮減後宮用度之事盡心不少。
“臣妾在宮內日夜為陛下祈福,為大漢祈福。”微風吹過皇後的耳畔,步搖上的垂扇輕輕搖曳,皇後一福身子,笑地恰當合宜。
劉驁微微點頭,又對班美人道:“朕去時你染了風寒,可曾好生將養了?”
班美人一襲青緞掐花對襟外裳,娥眉淡掃,亦是盈盈:“陛下記掛,已經大好了。”
劉驁微微一笑,卻頓時斂了笑容,與王美人簡單寒暄過後便趕往長樂宮請安。我暗暗望著馬婧娥發間那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珠簪,低眉一笑便回了遠條館。
久不見飛燕了,飛燕仍在禁足之中,便也不得去西安門迎接。我與飛燕寒暄幾句,見她身上的疹子已經褪去,精神也尚好,這才終於放了心。姐妹相聚,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的,飛燕與我絮絮說了些宮裏的瑣事,原來我從掖庭獄被接走不到三日,劉驁便下旨由秦婕妤親自照看飛燕的飲食起居,雖未解了禁足,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劉驁袒護之意。劉驁遠在雲陽宮,若是急於為飛燕正名,便是將飛燕置於炭火之上,反而不好。不若以退為進,名為禁足,卻是實實在在讓飛燕遠離永巷的是非了。
劉驁將我的心思猜的這樣妥帖,我心裏也是極暖。隻是劉驁畢竟也是飛燕終生的歸宿,我雖知她情不在此,可若要細細說出與劉驁的前後因果,我心裏也是忐忑的。如此反複一夜,仍是無言。
翌日,湛藍的天幕晴好,清晨的陽光還不算刺眼,我思忖了一夜仍不知如何開口,正與飛燕打瓔珞玩兒,劉德勝便歡喜地進來了:“宣陛下旨,合德趙氏,溫正恭良,珩璜有則,禮教夙嫻,慈心向善,端莊賢淑,謹慎居心,仰承皇太後慈諭,冊為美人,視兩千石,比十五等爵,賜居蘭林殿。八子趙氏濫用私刑一事查明不實,又舉薦有功,著解除禁足同晉為美人,改居蕙草殿。”
我與飛燕聞言一愣,劉驁的旨意這樣快,竟讓我措手不及。錦瑟在雲陽宮曾向我提過,永巷的規矩,隻有美人以上的嬪妃才是正經的主子,可居一宮主位。飛燕之前雖受寵,因著八子位在美人之下,也隻有隨秦婕妤居飛翔殿配殿。而放眼望去,眼下永巷中美人以上的嬪妃,除了皇後之外,也隻有秦婕妤、馬婧娥、王美人、班美人,如今又添了飛燕與我而已。
這樣的名分,這樣的撫慰,這樣的殊寵,劉驁給的太多太快太好,我一時失神,竟不知與飛燕從何說起,而飛燕隻瞥了我一眼,竟也不問。
我迷迷糊糊地接了旨,終是心裏發慌,半晌,方道:“姐姐可怪我?”
飛燕不語,隻搖搖頭,關切道:“這可是你想要的?”
我一愣,便用力點了點頭。
“你喜歡陛下,陛下也喜歡你,兩心相悅終成眷屬,何其難得,我又何必怪你。”
飛燕似有些落寞,每一根發絲、每一個珠飾都是落寞的,然我卻也分不清這落寞是因與慶安世的生離還是因我封妃,隻是親姐妹的情分到底非尋常可比,我心裏雖存了個疑問,可劉驁畢竟不是慶安世,我是萬萬不必擔心飛燕因劉驁與我生分了的。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我剛搬到蘭林殿,劉驁便吩咐永巷令賞賜了許多東西給我,整個蘭林殿的宮人舍人忙上忙下,好不熱鬧,直到午後才消停了幾分。
“回夫人,陛下賞賜有青白玉瑞獸瓶一對、銅鎏金龜鈕章一對,和田玉雕鏤九層寶塔一個、白玉夕璧一隻、豆青銅香爐一套……”錦瑟屈膝將劉驁所賞悉數奏上。雲陽宮的日子,錦瑟著實提點了我不少,又是與我一同從掖庭獄走出來的,也算患難與共,我便稟明皇後,將她從飛燕那討了過來。而自從在雲陽宮見過青蘿,我便覺她的笑容明媚的很,使人見之難忘,又和我一樣喜歡侍花弄草,便也央了劉驁,將青蘿帶回宮中。
“不必念了。”左不過是些個金銀珠寶,也沒什麼新的花樣。而且畢竟家世擺在那兒,許多好東西都不曾見過,雲陽宮重雅不重貴,我所見擺設與宮中富貴相比不過是九牛一毛,錦瑟念了也是徒勞。既然已經賜給了我,反正以後見的機會還多著,倒也不急於這一時。
“諾。夫人,陛下今夜點了您侍寢,入夜便會過來,夫人快些準備吧。”錦瑟說著,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我一低眉,也不說話。向來嬪妃初次侍寢時規矩極多,先由宮人為其熏香沐浴洗淨前塵,再仔仔細細撲上粟米和茉莉香調製的香粉,一道道程序走下來,好不繁瑣!折騰了整整一下晝,我才換上金絲薄紗衣坐在床榻上,靜待劉驁駕臨。隻是釵飾繁重,我讓錦瑟盡數卸去,隻用一枚紫薇綰了如瀑青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