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樊雲彩生產到出院,近三個月,當時住院,化了很多錢,都是媽的堂姐幫忙墊付的。看著樊雲彩的生活狀態,人家後麵也沒有要這個錢了。就是說八四年的春節張家是六個人過的,這也是唯一團聚在一起過的年。吃的什麼,不記得了,總之從那天開始爹和媽再也沒有唉聲歎氣過,但媽媽的頭疼從來沒有斷完,頭發也白完了。確切的說,爹和媽認為好日子已經開始了,但那隻是個幻想罷了,苦日子才剛剛開始。
而與此同時的十月,十隊夏家的媳婦因為無處可躲,太陽落山時出來透氣,剛好碰到本隊的隊長,十隊算是個小隊,隊長終於逮住了立功的機會,組織人馬把夏家媳婦拉去引產,接受愛國獎章。夏家看實在躲不過了,就束手無策低頭配合,反正有人繼承煙火,沒有女兒就算了。可是就在引產的手術台上夏家媳婦出了意外,小孩引掉了,大人昏迷不醒,三個月後,夏家媳婦是抬回來的,半年後,夏家媳婦走路是用拐杖的。從此夏家與十隊的隊長家勢不兩立,三天一小吵,六天一大架。
從那年開始,夏家媳婦有空都要去討一次公道,或討要國家應該給予對她的賠償。夏家媳婦按現在標準來衡量,屬美女係列,家裏父母有點小背景,算是個講究的女人,剛三十歲,以後的人生就要用拐杖的來渡過,這是她不能忍受,也不能饒恕十隊隊長的。
在無數次糾纏和交鋒下,十隊把村邊的一處荒地,作為賠償,劃分給夏家,這片近十畝的地皮在當時一文不值,夏家也稍微放鬆了糾纏。
而真正的交鋒在三年後,夏家的男人出軌了,女人再也無法忍受自己年紀輕輕,天天拄著拐棍的樣子,她要報仇,她要隊長付出代價。
三年後張頂峰家三座山已經上初中了,在學校張頂峰絕對是個好學生,也絕對是個好女兒,她省吃儉用,一周隻吃一小罐鹹菜,在學校食堂用飯票買個饅頭或一碗麵條,就是一餐,或沒有特殊情況,一周的零花錢不會超過三元。
張頂峰內心卑微,表麵孤傲,但簽於成績,老師還是很是器重她的。
張頂峰是那種極為講究女性細節的女孩子,一周她要回家兩次,換洗衣服,這得於外婆的行為影響。學校離家的距離,走的快一個小時,走的慢一個半小時,但不管走多久,張頂峰都要回家,學校沒有洗澡的地方,聽說以前有個女孩因為在廁所洗澡被人偷看了,所以為了安全,張頂峰要回家洗換。第二天一早,她會求爺爺用一把雙扛大單車把她送到學校。這也算是價值交換,爺爺在村中心開一家小賣部,村裏第一個買永久雙扛大單車的是爺爺,家裏的孫子和孫女就張頂峰最頑皮,總是趁他不注意把他的單車偷出去,不出三天就學會了,上小學時張頂峰已經可以騎著這把單車去看望外婆了。後麵爺爺到環城批發小百貨,都是張頂峰幫爺爺拉回來的。在現在的張頂峰看來,當時自己是為了借爺爺的單車方便些。
周六下午回家算輕鬆,可以和同學邊聊邊走,到周日下午再回學校,一般周六下午回家,張頂峰都會走大路,路過自己的小學校園,那時六月,小麥就要開鐮,進入收割的繁忙時段。
就是那天小學校門口圍了一堆人,好奇的張頂峰擠進去看了,天呀,十隊隊長抓住夏家媳婦的頭發,一隻腳踩住夏家媳婦的一條腿,夏家媳婦爬在地上,雙手緊緊抓住十隊隊長的卵蛋,兩個人同是在呼救,都要求對方先放手,可是都不相信彼此,誰都沒有先放手,這種僵局維持了一個多小時後,但之前有幾個小時?是張頂峰沒有看到的,總之無人敢上去勸阻,等到警察和雙方家屬到來後,才把兩個人分開。
這是張頂峰距今為止,看到的最為驚愕,最觸目驚心,最為不堪的男女打架場麵。張頂峰從此立下決心,絕對不會同任何人打架,更不能同男人打架,因為在外人看來那簡直是醜陋到極限。
事後兩人雙雙躺到醫院,男的失去了性功能,女的那條原本是用拐杖的腿,現在要截肢了,女的丈夫原本就出了軌,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在全村人的眾目睽睽下,抓住別人的卵蛋。這在愛盲國簡直是奇恥大辱,天使怎麼可以如此的粗魯,如此不顧體麵。女的出院後,男的就急著辦離婚,兩個兒子歸女人,反正家裏有的,全部歸女人。男的算是淨身出戶,但這隻是當時,那男的為了甩手的幹淨利索,才采用這個離婚方式,在三十年後的夏家卻發生著更讓人唏噓的事情。
從目前來看,張頂峰家算是堅持到圓滿,周根家始終沒有要到兒子,周根老婆也被強結紮,但二十年後看看這幾個家庭,都不是自家想要的結果。
在帶弟弟的日子裏,媽媽逐漸有了笑容,會同女兒們聊天,張頂峰會時不時抓住機會問媽媽,我們到底有幾個妹妹?當時你們住在那裏?那些日子,你們是怎麼熬過來的?
以後隻要幾母女同時在家的時間,就是聽媽媽訴說衷腸的時間,這個可憐的女人,隻有在父母麵前享受了應該有的人間幸福,從嫁人那天開始就是在生活的煉獄裏煎熬。隻要講起自己的嫁給張守國開始,每次都是滿臉淚水,三個女兒也跟著流淚,從那天起張頂峰決定不再恨這個媽媽,雖然自己是挨打最多的女兒。
樊雲彩在生了姐姐張山峰後的每一天都過著,恐懼不安,誠惶誠恐,擔驚受怕,提心吊膽,憂心忡忡的日子,這讓她的頭痛病越加嚴重。十年間,因為躲躲藏藏,沒有穩定的住所,沒有合口的飯菜,沒有穿過新衣,沒有孝敬過自己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