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鬆這時插言道:“雲昭少爺,我去追少將軍。一路上也好有所照料。”
李雲昭點了點頭,拱手對他說道:“雲揚就多拜托你了,他既托家於我,這裏叔母,弟妹,還需替他照應。”
周鬆拜辭前,歎然道:“少將軍心係國家危亡,本也無可厚非,隻是苦了這雨箏姑娘。社稷如累卵……哎……我這裏也是多言了。夫人、少夫人就拜托雲昭少爺了。我這便去了。”
李雲昭點了點頭,送他出門。自己去了縣城的大夫家,購來草藥,回到蘇宅,為叔母煎藥,一番事畢,方才去叩門叫出雨箏,將湯藥承去。
約過了三五天,蘇母才蘇醒過來,醒來卻見雨箏守在身邊,不見自己兒子,便是責備起來:“這孩子……又是去哪裏了……”話剛出口,突見雨箏落淚,頓時明白過來,連忙寬慰起眼前人來,抱著雨箏泣聲道:“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陳雨箏不用婆婆多言,心裏自然明白別人說這話的意思,反倒寬慰起人來,隻道:“娘,您也不要埋怨雲揚。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他心係國家社稷,也無可厚非。”
蘇母泣聲回應,說道:“我明白,我明白……我又怎能不明白,我嫁到蘇家時,就明白這個道理了。隻是……”她將雨箏擁入懷抱,撫其腦勺,又道:“雨箏,是咱們蘇家辜負了你。”
雨箏拭淚,強作笑顏,抬首說道:“娘,日後縱使雲揚不在您身邊,我會好好侍奉您的。”
蘇母為其拭淚,說道:“好孩子,瞧你都這般勞累憔悴了。我已然無事,你自己回屋好好休息去吧,別太累著自己了。”見雨箏不去,連連勸了幾番,才勸走了雨箏。
雨箏前腳一走,蘇母又默默落淚起來,兀自遐思,對看著屋子的塗壁出神,過後喃喃自語:“昆嶽啊,兒子到底還是追隨你的誌願去了。隻願你在天之靈保佑咱們孩兒此去平安無事地回來。”
…………………………
峨嵋此去南京,千裏迢迢,蘇雲揚快馬加鞭,打算先去往宜賓,租船順江東進。
待到了宜賓川江碼頭,始得休息,尋一茶酒小肆,叫來吃喝,填充饑腸。
蘇雲揚一經候坐,便沉入遐思,總能想起父親與兩位兄長的麵容,不經就心中一陣隱痛。
他怎不記得小時候父親教授兩個哥哥槍法與兵法時,自己在旁偷學,幾次被父親發現還遭了痛責。可雲揚雖然思量如此,卻知道父親不過格外痛愛自己,不想他追隨父誌,不過是想讓他安安分分呆在峨嵋山,做個尋常百姓也好。
如今國家危亡,父親與兄長們也都殉國,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夙願:此時國仇家恨痛徹心扉,無論如何,也要憑借自己這十多年的所學本領,為國家拋灑熱血。
他正獨自神殤,突然桌前坐來一人,也不與自己見外,同飲同食。
蘇雲揚抬眼一看,才發現來人正是周鬆,滿不高興:“你來幹什麼,我早有打算,休得再勸我回去。”
周鬆邊吃邊喝,還不忘回應道:“少將軍,你去了南京空口無憑,又無熟人,如何一展抱負。”
蘇雲揚道:“入行從伍上陣殺敵便可。”
周鬆道:“少將軍還是把事情想簡單,自古以來,偏安南方的朝廷都是避戰之徒居多。少將軍不尋思上位,便失了話柄,如何隨願。”
蘇雲揚點了點頭,自然是覺得周鬆所言在理,便問策:“那我該怎麼做。”
周鬆露了笑顏,說道:“我入川之前,就曾拜會過趙部堂,自然是由末將為少將軍引薦。他趙家在這南直隸經營多年,根深蒂固。要知道,這南京六部唯獨戶部跟兵部是要職,恰恰趙部堂是戶部尚書,又任了代兵部。如果少將軍去直接投他,應該可以被他舉薦入兵部主事。”
蘇雲揚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如果父親能熟諳官場之道,當時入了北京哪位高官的門第,坐在山海關總兵的位子上,哪能讓毋吉人進來。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不得上位,徒有一身本事跟抱負,也是枉然。如今寧王既已繼位,趙家有擁立之功,隻要咱們趕到後,南京都不出變故,憑借早年父輩們的交情,應該能爭取到入兵部主事。”
二人商議計定,果腹之後,便一同牽馬登船,趕程順江東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