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想是詩人的習慣。許多詩人就曾在天輪下“遐想”出詩篇。我這出煤的故鄉嗬,分明是詩的搖籃!但繈褓中的不是嬰兒,而是烏金般閃亮的真正男子漢——正是他們才構成了詩的世界,正是他們才使天輪下的一切都那麼迷人。大碗的燒酒燒紅了他們的目光,也更鑄造了他們的偉岸。
沒有那麼多的溫文爾雅,沒有那麼多的絮語纏綿,沒有那麼多的虛假客套……真正的礦山人,絕不像小說中描述的那樣粗俗野蠻,也不似詩裏誇張的那樣禮貌周全,而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感,有喜有憂,有德有怨!因為一件小事,他們也會打得天翻地覆,但遇到危險,仍然如保護親人那樣不顧自身的一切;因為工作不順,他們也會吵得臉紅脖子粗,甚至罵娘,但過後煙消雲散,仍然相邀在酒店來它幾碗“撫順自”……啊,礦山人的真誠構成了實實在在的一切,而正是這實實在在的一切,才使生活可愛我的故鄉如此粗獷美好,無疑會使人產生更多可愛的聯想。在諸多的聯想之中,我要首推那旋轉的天輪,及由天輪所引發的縷縷情思。
礦山人的真誠構成了實實在在的一切。而正是這實實在在的一切,才使生活可愛!
故園情深(三章)晨曦中的元帥林濃霧沾著初秋的露珠緊鎖著半島,自下而上,沿渾河披掛於鐵背山的峰巒,組成雲的胎衣,升於天,漫於遙遠……晨曦深深的元帥林,蔥鬱的鬆柏和白樺交織著蒼翠而迷蒙的感懷,在乳光中流動一幅濃淡相宜的風韻,款款掠過青山綠水。風,似有似無;歌,若隱若現。惟有那捕魚者收網的身影輕拍水畔,剪輯著血脈的波紋。
環繞於陵園的土路,轍印濕潤。這裏遺落的不知是遊人傾斜的童心,還是那對昨天對曆史的歎息與審視?半個多世紀前的悲哀,不僅是張家的悲哀,也是民族的悲哀。曆史的大型屏幕,就這樣無情地展示著命運的曲婉。
悠悠的風鈴,輕敲著千古迷蹤,為無屍之陵空留一圈兒感歎……一首土生土長的關東民歌,唱出來驚天動地,停下來餘音繚繞。屈辱不屬於關東大漢,倔強才是關東人的性格!這黑土地濃重的風喲,硬朗了這山這水,也硬朗了關東人的骨骼——站立是巍峨的山,肩挑日月星辰,抖擻鋼鐵風姿;倒下是濃烈的血脈,滋潤山川大地,哺育萬代傳人。於是,渾河便擁著山色而行,蜿蜒了一部豐富的曆史……晨曦未盡的元帥林,依水展示新鮮的內容。遠處,那風骨奇詭的“晃蕩石”,如今遙遙望去,卻是硬朗的風景,在“鐵背”上低吟淺唱,昭示著又一個日子。
近處,三三兩兩的遊者在叢林漫步輕移,感悟著時代與人生的箴語,同時鮮活了陵園外的秋色。
太陽在牧牛人的鞭梢上升起。元帥林的早晨被牧歌生動起來……這時,曆史和現實相對無語。
夕照薩爾滸靜靜地臥在山的身邊,看秋色托舉著夕陽揮動告別的雲巾……風吹紅楓,輕揚片片落葉,旋動著,與枯黃的枝葉一起裝點著叢林小路。金色燦爛的遠峰,與明鏡般的湖水,輝映出思緒的畫麵。啊,薩爾滸!你是遊客讚賞的明珠,還是一條盤距千古的長龍?曆史在你的懷抱中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隻因為你蒼翠的皺紋數也數不清,那彌彌漫漫的花香便在綠意中薰蒸著被現實喂養大的遊人。
這裏,是野氣驕傲的領地。風,野得撩人心魄;山,野得挺拔峭然;路,野得九曲通幽。千載史記,這裏曾野得戰馬嘶嘶,刀光劍影,旌旗搖顫,麗日無光,遺留一部開天辟地的詩篇……縱目今日,這裏依然野氣獨鍾,遊客漫山遍野,水上汽艇蕩波,遊泳者輕拍湖光山色。
哦,這青山,是你懷抱的青山;這樹林,是你奶大的樹林。你的偉岸,是連綿不斷的山峰,是無數兒女簇擁的風情。千年萬年,你總在我們的身上刻下生命最輝煌的脈絡,即使夕陽西下,那閃亮的波紋也會令星辰失色啊,夕照中的薩爾滸,你總有寫不完的主題,畫不盡的秀色。此刻,黃昏裹著濃濃的色彩,擁你走向山高水長……故園別戀依你而行,我的夢境悠悠長長,掠過時空隧道,與無限的情懷纏結成藤,攀援為聳立的詩歌。
落葉又飄。幾載風寒雨苦,如今難敘。隻有別情依然,融注於滴血的秋陽,燦然奏響千年不敗的樂章,回蕩在冥冥天地間。生長記憶的白楊樹,和那棲身枝頭的百靈鳥,都離我而去,成為幽遠的凝思,懸掛在韻律潺潺的心壁。
沒有收獲的回音,被陽光鍍成金色的年輪卻翻卷著人生的浪語,推舟碧野。惟你的溫暖柔化我不斷延伸的鏡頭,定格那生活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