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婆笑了:“那時候,他們小夫妻是真叫一個恩愛,她男人病在床上,她也是衣不解帶地服侍,那時候我們都在想,隻怕她男人沒了,她會悲傷殉節的,哪曉得……”

三姑婆歎氣:“罷了,罷了,說這些做什麼,寧小哥啊,我正正經經問一句,你可要仔細想想,要尋個好媳婦呢。”

寧榴的眉微微一抬,靦腆一笑沒有說話。

張秀才的書房裏,已經坐了七八個同樣裝束的人,正在那拿著各自做的文,或讚歎或搖頭,各自評點一番。

秀才娘子笑吟吟地端了酒菜進來:“各位文曲星們,也談了好一會兒了,該吃午飯了。”眾人站起身,有稱嫂子的,有叫弟妹的。

張秀才幫著自己娘子布設好了酒菜,也就請眾人各自落座。秀才娘子又去廚房忙碌,眾人談了一會兒閑話,喝了幾杯酒。

有人已經道:“說來,方才我經過吳家時候,見大門還是鎖著的,還不曉得吳家人什麼時候回來呢。”

“哦,這吳家?不就是張兄家的親戚?”既然有人提起話頭,就有人接話,張秀才皺眉:“就是呢,說起我那寡居的弟媳婦,還真是有些不大好開交。按說呢,這守節也是平常事,可是……”

張秀才故意裝作不好說出口的樣子,端起酒杯:“來,來,來,再喝一杯。這件事,不到無法開交,我這做大伯的也不好說,不然就背了個欺負孤孀的名聲了。”

“誰不知道張兄你是最寬厚知禮的,來來,我們都再喝一杯。”有人笑著接了張秀才的話,秀才娘子手裏端著一盤煎雞蛋走過來,正好聽到這話,秀才娘子麵上不由露出一絲微微猙獰的笑,誰讓你不肯乖乖聽話,也就不能怪我們下辣手了。

也許是寧榴提起吳大哥,青娘回到家裏就開始思念自己的兄長來,算起來吳大哥也走了兩個來月了,也不曉得他京城好不好?

青娘暫時不想去做飯,拿出一件給吳大哥做的衣衫,這是一件冬衣,算著時候,等吳大哥回來,就可以穿了。

青娘穿好線,打算給自己哥哥這件衣衫上,繡上一點點竹子。陽光很好,風也很輕,院裏的杏樹偶爾掉下一片葉子。

這樣的靜謐,已經很久沒有了。青娘做著針線,思緒已經飛的很遠。眾人眼中的寡婦是個什麼樣,青娘曉得,可是青娘不願意去過那樣的日子。

妹妹,你才二十四歲。吳大哥的聲音又在青娘耳邊響起,青娘覺得眼角有些濕潤,不知什麼時候,眼裏已經有淚。

哥哥,我曉得你心疼我,可是這世間的男子,又有幾個好的呢?想到張秀才的嘴臉,青娘唇邊現出一抹冷笑。

丈夫還躺在床上的時候,張秀才頻頻前來探望,青娘那時以為,張秀才是兄弟情深,後來才曉得不是這樣的。

所幸張秀才隻是為財,卻有人,不但想要財,還要色。張二叔那張臉又浮現在青娘眼前,青娘把針狠狠地戳到布上,就像戳進張二叔的眼睛裏一樣。

那個惡心的,不知倫理的人,真該死了好,而不是道貌岸然,在那裝出一副正經樣子。

青娘又歎一聲,隻可惜,這些人的麵具戴的太好,戴的太久,戴的世人都信了他們,哪有人肯聽自己的?

這個世間,什麼時候,沒有丈夫而有財色的女子,才能安安穩穩地過下去?青娘瞧著衣衫上的竹子已經繡好,站起身打算去做飯。

剛站起身就聽到牆外傳來說話聲,青娘側耳聽聽,像是三姑婆在和人說話,還有人問三姑婆去鎮上買了什麼好東西?

三姑婆笑吟吟地道:“哪買什麼好東西了?不過是陪寧小哥說了會兒話,寧小哥送了我一塊豬皮,回家燒一燒,也能解解饞。”

“三姑婆,你待寧小哥可真好。”三姑婆越發得意洋洋:“是呢,這寧小哥,這樣好的相貌,這樣和氣的人,該給他尋門好媳婦呢,也免得有人總瞧著寧小哥不肯放。”

和三姑婆說話的人有些遲疑,三姑婆已經指著青娘的院門,這人釋然點頭,就見青娘的院門打開,從裏麵潑出一盆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