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千金縱買長門賦(1 / 3)

“皇上,臣有罪!”

早朝時,剛坐上龍椅的秦胤天差點被殿下忽然撲倒的宰相蘇清流嚇得從龍椅上下來。這位即位數載的少年天子不動聲色的平靜了自己的心緒,抬起頭看著這個已經撲倒在殿前的兩朝元老,“國丈何事如此?”卻不呼他“平身”,任憑他跪倒在地。

蘇清流本以為少年天子必定會先叫自己起來,甚至賜座,誰知他居然什麼也沒有表示,隻能繼續跪著,長歎一聲,“皇上,先皇曾有言,夫天下萬民,各歸其位,國之所安。”仿佛是想起了什麼極大的哀傷,搖了搖頭,才繼續說道,“老臣教子無方。近日老臣才知道,老臣逆子無嗔,居然要娶一個青樓女子進門!”

聽得耳旁大臣開始耳語,蘇清流的臉色也開始有些窘困,但有些話,卻不得不說,“皇上,老臣得皇恩浩蕩,賜臣宰相。老臣雖天資駑鈍,卻也知曉何謂‘門當戶對’,老臣無能,家門不幸,出此逆子。”忽然的,將身上象征自己宰相身份的一幹物品卸下,哀傷,卻是小心翼翼的捧在身前,“老臣懇請聖上準臣辭官歸去,以示懲戒!”

秦胤天的嘴角,忽然的勾起一朵微笑,“國丈所說的,可是民間早有傳言的,紅袖招裏的花顏姑娘?”此言一出,原本有些喧鬧的朝堂上,忽然的安靜了下來。蘇清流麵色如常,而心底卻不禁寒到了極點。他一直以為無嗔的事情不會有外人知道的。聽小皇帝的口氣,是已經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了。思及至此,蘇清流才又有了“伴君如伴虎”的感覺。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身後,有時偷偷溜出宮跑到蘇府的頑劣孩童,如今已經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君王,君臨天下的皇帝。幸,或不幸?

“國丈,你是有罪。”

群臣顧不得禮儀,紛紛驚愕的抬頭看著正緩緩從龍椅上走下,雖一臉微笑,卻語帶責難的少年天子。在一片驚愕的目光中,緩緩的走到蘇清流麵前,厲聲重複道,“罪孽深重!”蘇清流低著頭,半響,終於咬牙說了出來,“臣領罪。”

再無動靜。

仿佛,過了許久許久。

群臣的眼睛都盯著殿中這一對關係糾結的君臣,大氣也不敢出。新君初登大寶的時候,蘇宰相可謂居功至偉,除了長公主,最大的功臣就數蘇宰相了。要不然,以蘇雪靜一個失寵的妃子,何德,可以以貴妃之尊居麟趾宮至今?

今日,是終於要上演一幕“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了嗎?

誰也沒有說話,大殿中央那個明明滿身貴氣卻又仿佛滿身寂寥的男子,在人群中,卻依稀仿佛有著超乎常人千萬分的孤獨。沉默不語,仿佛,想起了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恍惚中,眼神有了些許溫柔,卻在下一刻轉為淩厲。

“國丈,食君之祿,卻不知擔君之憂,隻知憂此家事,此罪一;朝堂之上,家事國事不分,此罪二;子女之事,不知勸導,卻隻知逃避,為我秦國之父母不良典範,此罪三。”秦胤天歎氣,環顧四周,仿佛是對所有人說道,“國丈,朕罰你回去閉門思過三日,你可服氣?”

蘇清流哪裏還有怨言,這一著軟刀子,著實讓人無法防範。實在是將人逼至絕路,再峰回路轉,神鬼皆是,有此等心計,秦氏天下,自此刻起才真正的換了主人,才真正的坐穩了江山。群臣也是仿佛恍然大悟,開始山呼“吾皇聖明”。

抬頭看已經端坐龍椅上的秦胤天,已是麵無表情。

麟趾宮

青衣女子,鬆鬆垮垮的綰著一個墜馬髻,獨自倚靠在窗前,眼神略有些茫然,仿佛是在看著遠處的什麼東西,又仿佛,是想起了什麼甜蜜的事情,嘴角帶笑。

“娘娘,上個月送到內務府去上漆的桌子,今兒個送了過來,您要不要看一看?”隻聽得細微的腳步聲,帶來了一個略有些氣惱的聲音,卻越發彰顯青衣女子的尊貴,來者應該是與她十分熟悉,卻依舊沒有放肆,讓人不禁好奇,這一身素衣卻依舊絕色傾國的女子,到底是什麼身份?

這一身素雅青衣的美貌女子,就是蘇宰相膝下唯一的女兒,進宮即被賜封“淑妃”,賜居麟趾宮的蘇雪靜。

“蘇門之女雪靜,四德俱全,淑儀具備,朕見心喜,特賜淑名。”仿佛還是昨天,轉眼已是七年。猶記得那年冬天,初初見麵,他端坐椅上,微笑著說著。轉眼一瞬,原來已經過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