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行了三射之地,但覺百鳥俱寂、樹葉蕭蕭,幽靜之中反讓人不安。李煦環顧四周,樹木高聳入雲,枝葉濃密不透半點日光,道旁的雜草有半人多高,腳下道路雖平坦,卻並不寬敞,總是易守難攻之地,當年老王爺損兵折將過半方攻下此山。李煦放慢腳步,手扣腰間長劍,回頭示意侍衛上前將轎子團團圍住。張賢亦悄悄護在婉如轎邊,全身緊繃,警惕地看著周圍。驀地,數十名蒙麵黑衣人手持長劍,從樹上騰空而降,直刺轎前。李煦眼睛微眯,看這些人的手腳功夫,竟像是皇宮裏出來的人,一時竟猜不出是何人。
黛玉隔著轎簾聽見外麵刀劍呼嘯之聲,一顆心登時揪了起來,雙手緊攥錦帕,胸口怦怦直跳,暗暗思忖著如何是好。婉如卻是在轎中嚇白了臉,又想起夢中之景,不覺麵上又白了幾分,額頭冷汗津津,隻緊咬櫻唇,雙拳緊握,任由尖長指甲刺破手心,亦無所覺,隻想著別暈過去才好。春纖、夢詩在聽見劍聲之時已破轎而出,二人並不戀戰,冷眼看著戰勢,蒙麵人功夫在侍衛之上,卻不取人性命,心下微訝。二人匆匆對視了一眼,便迅速摸到前方,閃身進了黛玉的轎子。黛玉嚇了一跳,見是他們二人,方放下心來,忙問道:“外麵如何了?可知是何人所為?”春纖咬了咬唇,憂心道:“主子,看他們來路,不是來行刺的。”“怎麼說?”黛玉不解。
夢詩道:“他們並非想取人性命,倒像是來打劫搶人的,而且……是活人。”黛玉眼一沉,心下已了然,冷聲道:“他們想抓我回去,以要挾王爺。”春纖、夢詩不語,此刻實在難以做它想。黛玉低頭思忖了下,堅定道:“倒是打的好算盤。”又吩咐道:“你們去後麵保護三奶奶,好生安慰著,恐嚇壞了她。”春纖急道:“主子?”黛玉冷了俏臉,眼中閃過一抹決絕,“還不快著些?”春纖、夢詩隻得答應著去了。二人不放心黛玉,便護著紫鵑、雪雁、夕顏過來陪著黛玉。黛玉將發髻上的碧玉簪攥在手裏,心裏卻漸漸平靜下來,隻是想起兩個未到周歲的兒子,心底實難舍得。采兒、覓兒二人早已昏厥過去,春纖、夢詩靜靜陪著婉如,聽外麵刀劍撞擊,發出刺耳的聲音,間或有刀劍刺入皮肉的聲音,婉如忍著不適,死咬著嘴唇,一字未言。
李煦卻是漸漸焦急起來,這裏荒山野嶺,渺無人煙,又在半山腰上,離淨慈寺還有近半個時辰的路程。來人又似是皇宮裏的人,是萬萬動不得暗衛的,但隻憑這二十幾個侍衛,又能抵擋多久?而這些蒙麵人不但功夫極高,耐力亦好,已打鬥了半個時辰亦未見疲倦之色,下手依然淩厲狠絕,卻不傷人要害,是以侍衛們人人身上都帶了傷,流血不止,體力損耗的甚為厲害。李煦見自己出手越來越慢,心下甚為不安,今日恐是要被生擒了,偏生主子都在,不能自裁。就在眾人漸漸支不住的時候,蒙麵人忽然收了手,恭敬站在一旁。李煦不明所以,以劍支地,喘息不止,回頭卻見一人順著山路拾級而上,神態悠閑,似在林間漫步。來人身材頎長,玄色長袍,銀具遮麵,腰係九龍碧玉帶,頭發用銀冠束起,裝束簡單卻掩不住高貴清雅之氣。
待來人走近,李煦方道:“請問閣下這是何意?”來人亦不理會李煦,徑自走至轎前,麵具下紅唇微勾,輕笑道:“本想請北靜王去我府上作客吃酒,偏生他不識好歹。隻好出此下策,倒是驚了王妃,在下深感不安。”黛玉定了定神,緊緊攥著玉簪,清冷的嗓音格外清脆,“用這個法子請人,真是讓我開了眼了。”來人亦不理會黛玉的嘲諷,隻笑道:“那王妃請吧。”黛玉冷笑,尚未開口,已聽外麵一聲音先行響起,“想請本王的王妃,很該問問本王的意思才是。”聽著卻是水溶的聲音。黛玉聽到此語,一顆心登時放了下來,長出了口氣,手中的簪子跌落在地,無力靠在雪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