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來此的目的就是想問問他為何不接受穆穆的施舍,所以硬著頭皮,邢朵就走到了乞丐身前。其實這乞丐邢朵也是見過的,他在這裏行乞可是有段時間了,隻是他從不主動行乞,人們給他銀錢他就收下,不給也從不說什麼,不,不是不說什麼,是他從來都不說話。
難道他是個啞巴?
猶豫了一下,邢朵俯身抬手在乞丐肩膀上拍了拍:“喂,大哥?”乞丐垂著頭,貌似在歇午覺,邢朵這一拍一喊根本對其起不了任何作用,於是邢朵又拍又喊,再拍再喊,手上都沾上他衣服的泥垢了,乞丐仍是對邢朵的拍喊不理不睬。
歎了口氣,邢朵抬頭看看溫爾雅:“雅雅,要不你來試試?”
溫爾雅很是含蓄地搖搖頭,邢朵一瞬間是徹底明白了溫爾雅的為人,她就是那種絕對不會舍己為人的混蛋
有些惱怒,因此再次拍喊的聲音和力道就大了許多:“你再不應一聲,我就把你身後這棵樹砍了”嘿嘿,夠力度了吧。
果然夠力度,乞丐立時就有了反應,不過……反應是不是錯了……
乞丐靠著柳樹的粗大樹幹,身體在邢朵這足力一拍後,開始向一邊傾斜,然後傾斜再傾斜,隻聽嗵的一聲……
邢朵向後跳開一大步,吞了口唾沫,問溫爾雅:“雅雅,他……不會……被拍死了吧。”
溫爾雅挑眉甚是不屑地瞥了邢朵一眼,說:“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邢朵點頭:“我也這麼覺得的,”然後指指倒向路麵的乞丐,問溫爾雅:“那他這是怎麼了?”
溫爾雅緩緩蹙起一雙硬挺的眉毛,遂即把煙杆插嘴裏,探手上來摸了摸乞丐還算白皙的頸部,凝神細細體會了一陣,似是放心地把蹙起的眉放開,說:
“沒事,隻是暈了。”
“暈了?”
溫爾雅瞄了一眼碩大無匹的太陽,說:“你在這太陽底下曬上一兩個時辰,恐怕還不如他呢。”
邢朵撇嘴,說:“你就不能換個比對對象?”然後將視線投落在被蓬發和塵土遮掩得麵目全非的乞丐,說:“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很明顯,對於暈迷的乞丐,根本是問不出什麼的,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著他醒來,可就這麼幹等下去,不要說乞丐何時能夠醒來,他能不能醒來都是一個難題。
顯然,溫爾雅也是同意邢朵心中的這種想法的,因為她已經給出邢朵明確答案:
“救他,他不醒來就無法知道他剛剛都對穆穆做了什麼,而且如若他死了,我想穆穆一定會很傷心。”
想起在門口看到拖著黑色布袋形容憔悴的穆穆,邢朵很是讚成溫爾雅的這種猜測,於是另一個難以攻克的難題浮現在了兩人麵前。
溫爾雅用煙杆指指昏迷的乞丐:“把他拖回邢府,我去找大夫。”
“你”邢朵對溫爾雅這麼吩咐她感到氣憤,可溫煙囪溜得太快,一眨眼工夫,還沒等邢朵把抱怨說出口,已經不見了那卷卷濃煙。
邢朵望著乞丐直皺眉頭,但為了她可愛穆穆的美好將來,她認了好不容易把乞丐拉到背上,好不容易背著乞丐邁出一步,然後是很多個不容易的一步步,終於,邢朵看到了曙光,但當他把乞丐成功安放到床上的時候,剛剛找來大夫的溫爾雅也正巧回來,她驚道:
“是你把他背回來的?”
不提這個邢朵都已經夠氣憤的了,溫爾雅竟然還敢在她麵前提這個,邢朵憋了半天終於把憤怒咆哮出來:
“不是你讓我把他背回來的嗎?”。
溫爾雅捂了捂耳朵,然後抽出煙囪開始嘿嘿傻樂,她說:
“朵朵,我可沒明確說讓你背,我是說‘拖’,而且,你大可回府找下人背回來,何必你自己親力親為呢?”
溫爾雅一番話把邢朵堵得啞口無言,她說的一點也不錯,邢府離得那麼近,完全可以找下人仆從過來把這昏迷乞丐拖回府中,是自己一廂情願非要逞能把他背回來,不但累得要死,還把剛剛做好的一件衣服弄得髒兮兮的。
邢朵在溫爾雅這吃了悶虧,自然不會有好臉色,但麵對著滿府下人,也不好對大煙囪發作,隻站在那靜等大夫給中暑了的乞丐醫治。
乞丐中暑似乎很嚴重,大夫命下人打來熱水為其擦拭身體,等身體清理幹淨了再用清酒擦抹降溫。隨著下人的幫忙清洗,乞丐掩藏在灰土汙垢下的麵容也逐漸清晰起來。
白皙的臉龐,病態淺紅的唇瓣,英挺的鼻子,俊秀的眉毛,最最惹人注目的,是他的一雙眼……
邢朵望著那一雙緊閉的眸子,突然有一種被上天戲弄了的感覺。
濃黑的睫毛將緊閉的眸子繪成一條濃濃的黑線,而黑線之下,也就是下眼瞼,是常年血氣不暢而導致的薄紅,隻是那薄紅似乎經過了太多個日夜的洗刷,變得比從前淺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