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握著我的手突地鬆開，讓我一陣緊張，然當我想伸手去尋他時，卻是一陣琴音入耳。
一曲鳳求凰，他彈得不好，卻彈得用心。琴音笨拙，每一個曲調都不是那麼精準，亦不是怎樣悠揚，然每個音調卻深深擊打在我心間上，心生疼生疼，眼淚亦不自覺地流下，好似那是一生的眼淚，怎麼流都流不完…
待曲子停下，我卻念道：“將來我的夫家要娶我，必先備了那南海九珠來鑲嵌鳳冠，用那滇西鏤雕雙蓮玉縫製腰帶，並以九霄環佩琴為聘禮，否則我是不嫁的。”
隨後我任由他將我的蓋頭掀起，我看著他，就這麼靜靜看著他，好似看見了我十二歲生辰那年的他，十二歲那年，我曾與姐姐這般說過，沒想到，他一直都記得…
他的指腹略帶涼意，輕輕撫上我的兩頰，將我不斷流下的眼淚抹去。然我卻看著他，或是透著他，看見初入宮時，那個對我射來羽箭的少年；看見那個在我生辰，親自下廚為我煮壽麵的少年；看見耍賴，要我為他更衣，並抱著我，在我耳邊說著要我一輩子這般為他更衣的少年；看見子晏河邊，那個握著我數著階梯的少年；看見伏雲山上，不顧一切救我的少年；看見那個從戰場趕回，抱著我挨著先帝鞭子的少年...原來轉眼間，我們走過了十五個年頭，我陪著他成長，他亦參與了我的最美的年華。我們是骨與血的相連，如今，再也分不開了...
榮歸日，待嫁時。我清楚記得這句話，翕兒離京遠征時，曾給我留下這麼一句話，然而，這個待嫁時，一等卻是六年...
許是我的眼淚怎麼都流不幹，我感覺臉上多了一重濕意。翕兒的唇吻上我的眼角，我的臉頰，我能感覺那舌尖輕觸我的兩頰，允著我的眼淚。
我有些閃躲，他卻打橫抱起我，將我輕輕放置床榻上。
“很鹹…”
沒頭沒尾一句話，翕兒卻是聽明白了，他繼續吻著我未幹的淚珠，卻緩緩說著：“很甜。”
我抿著唇，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手拂過我的肩胛，至我腰間，將腰帶輕輕解開，一件大紅嫁衣便這般被他剝離。
脫離衣服的遮掩，我有一瞬的涼意，待他精壯的身形摟緊我時，我卻很是安寧。
“菀兒，菀兒，菀兒…”在他一聲聲的叫喚中，我感覺到他的進入。
今夜，旖旎、無夢。
第一次，我在他的懷中睜開眼，看著他滿含笑意的眼睛，不禁有些紅了臉頰。
他卻輕輕吻上我的臉頰，“害羞什麼，娘子。”
我輕瞪他，卻也環上他的腰，依偎在他懷裏，“翕兒，我曾想過無數，若姐姐沒有死，那我們的婚禮該是怎樣的，然沒有一次的想象，有昨夜的感動。”
他淺笑：“感動麼？那便這輩子不要離開我。”
我點頭，後又疑惑問道：“這些東西你怎麼尋來的。”
我知道他明白我問的是什麼，然他沒有正麵回答我，隻看著我的眼，答道：“菀兒，我愛你。”
我癡癡笑開，我知道，任何答案都沒有這麼簡單的三個字更能滿足我。他隻需愛著我，便會為我尋來那南海九珠，找到滇西鏤空雙蓮玉，尋回九霄環佩琴，隻需一個愛字便足夠，上窮碧落。
“我也愛你。”我輕輕回道，之後便將頭埋在他胸前，不再看他。
他隻是更加摟緊著我，我能清晰聽著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穩卻急促。
便是這般，在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翕兒給了我一個完整的婚禮。我們過著夫妻般簡單的生活，每日，我們相互依偎著看天際第一縷陽光照射進屋子，隨後他練劍，我彈琴，我侍弄花草，他揮灑筆墨，之後再相互依靠著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從詩詞歌賦談到人間趣事。我們沒有說不完的話，然即便是兩人一句話不說，卻也不覺尷尬，這樣的畫麵，寧靜舒適，沒有半分維和。
我不知道每夜被翕兒摟著入睡的日子能過多久，但我想，便隻是這樣幾日，我便能回憶永遠，該是知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