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是一種絕豔,幾近奢華的美,從來不問人間的煙火是否能接受。
赫連玉藤依靠著梅花樹,欣賞雪地裏絕倫的舞姿,愨月朦朧著紅與白,分不清是月還是雪,飛落枝頭,陡然升起一陣意蘊。
沒有舞曲的舞姿回旋輾轉,時而落於花枝,時而輕踏雪上,如飛燕般翩翩起落。指尖的蘭花勾起冬夜的月光抹在舞者凝脂的兩頰,飛袖一撇,帶走一片片紅梅,跟隨紗裙,輾轉反側,舞盡餘生最後一點光華。
夜幕再次遮蓋了月光,舞姿也在最後的光輝中停下。
“好!”這是一聲由心的讚美,沒有過多的暖語,卻足以讓舞者報以傾城的微笑。
“從來不曾見過這麼美的舞…”赫連玉藤走向舞者,右手挽上纖細的腰肢,左手輕撫舞者散落下來的鬢發。
“這舞隻為你起,你說好便好!”舞者嬌羞如一朵含苞富貴,刹那嫣紅。
“你知道…”
“我知道,可是我們……”
猶如暖春遇風雪,那含苞的花骨朵突然由紅轉為白,沉寂了片刻,自升起暖陽,恢複往日光鮮。
赫連玉藤並未注意到這一變化,正在拚命捕捉腦中閃過的一絲來自遠處的不安,但終究讓它逃竄了。
揮去疑雲,在她的額角送上深深一吻。
尺素在赫連玉藤的懷抱中嗅到一股蘭花香,那是他身上獨有的,三年前的景象突然浮現在眼前,大紅的鬥篷在雪地中展開,蝴蝶雙刀落入雪中,冰冷襲身而來,雪地頃刻變為血地,而馬上之人端著冷然的表情看著她的血凝結,然後調轉馬頭消失在雪中。死了,是的,殷尺素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死在同樣潔白的雪中。
“玉郎,我們回去吧!”尺素緊緊依靠在赫連玉藤的懷中。
“好…”
兩人一影,踏著不曾沾染的雪往藝雅閣走去。
“素兒,下個月我們便搬離此處,去玉泉山如何?”赫連玉藤輕聲問到。
“那裏的梅花開的極好,隻是怕已謝了!”
“梅花謝了還有桃花,梨花,杏花,那時我們再種上蘭花,養一些桑樹,我垂釣,你織布如何?”說著,赫連玉藤已蕩起微笑,尺素看著他臉上天真的笑容,兩頰漸漸泛起了紅潤。
緗國是南方的一個小國,半麵山半麵海,依附於魯國這樣的大國,二三十年來也算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玉泉山位於兩國交界,東麵臨海,西麵是綿延不斷的山脈,地勢高聳,是兵家必爭之地,隻是兩國一向交好,並無駐軍駐紮。
三年前,尺素來緗國時途經那裏,見那裏的梅花極好,便移了一些回來。
如今梅花芬芳,尺素記起那時她還在梅樹下埋了她的蝴蝶雙刀,不知三年過去,那裏是否依舊。
藝雅閣是尺素的居所,這裏同樣種了梅樹,隻是這裏的是白梅,一場雪讓梅花湮沒其中,沒有了往日的傲骨嶙峋,更像是在躲避這場雪一般。
赫連玉藤和尺素在小門外分手,名義上他們是兄妹,禮儀上是不能越一步的。
尺素回至小院,院子裏顯然已被下人掃出了一條路,隻是雪一直斷斷續續飄落,所以那小路早已又鋪上了一層薄雪。
她看著院中,西牆角有一株桂樹,年夏的時候芳香四溢,如今躲在雪中,掛上幾根冰柱被屋中的燭光一照像彩燈一般,還有那早已結冰的碗蓮花盆。三年的打理,這裏才勉強像個家,欣賞這眼中的一切,尺素心中忽然跳的厲害,這樣的感覺還是第一次呢,她望向重又出現的月,祈禱下個月快些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