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紅塵劫 四(2 / 3)

那大皇帝卻仍舊不響,不知是不是醞釀著該如何具體說,又過了一炷香,卻問我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適才族長婢女叫何名字?”

“羌活。”我坦然應道。不想這皇帝耳朵倒挺好用,剛才我提點羌活退出去的話竟讓他聽見了。

“羌活?”那皇帝重複了一遍,沉吟道:“主散太陽經風邪及寒濕之邪,有散寒祛風、勝濕止痛之功,溫腎助陽,納氣,止瀉,用於腰膝冷痛,腎虛作喘,五更泄瀉,陽……”猛地一頓,但聽劈啪一聲脆響,我隔著簾子朦朧瞧見竟是那椅子扶手給拍斷了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我不免一驚,這大皇帝竟認得這味藥,可見太醫院的老頭子們亦推薦過。隻是這大皇帝也不用被人戳了軟肋便拍凳子呀,礙於顏麵不能和醫者誠實溝通病情諱疾忌醫乃是大忌。

“錦覓!也虧你想得出!”聽得大皇帝的聲音竟是冷得不能再冷地咬牙切齒道:“還建樹頗豐?精於鑽研?這是你一個姑娘家該說的話嗎?”

呃,我不是說了醫者無性別嗎?他這是惱羞成怒了。隻是我與他畢竟初次見麵,怎地聽他這語氣這般奇怪?竟然還事先問過我的名字。

不過,我還是寬慰他道:“陛下無須多慮,聖醫一族本來就是為陛下身體安康而存在,能為陛下獻上綿薄之力便是臣殫精竭慮也無不可。陛下大可不必忌諱。”

“好個殫精竭慮!”大皇帝涼絲絲地再次開口,我後頸似乎跟著起白毛,那語調怪瘮人的,隨著他話音落地,空氣似乎也凝固成了一殿浮冰,無形之中卻有他似乎要將我生啖之的怒意沿著冰麵似裂縫般蔓延開來。

詭異地靜謐良久後,他終於打破浮冰,頗是嘲諷口吻道:“你多想了!怕是你此番英雄無用武之地!”繼而,斬釘截鐵道:“朕,好得很!”

真的嗎?我心裏疑惑。

“真的!”大皇帝卻似能讀懂我的心思一般咬牙應道。接著,似乎費了很大的勁平複情緒,又道:“你可知朕為何而來?”

哎呀呀,此地無銀,還是過不了心裏這一關,先族長也就是我師傅說過男人皆好麵子,尤其這一方麵,我猜他過沒幾天想通了,指定還來找我探討此事。我心裏頗有幾分鄙夷他這諱疾忌醫的性子,一麵又端著假裝你說真的便是真的的樣子,鎮定自若不再提那事,隻謙遜又不失聖醫族長神秘高深身份地徐徐道:“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臣駑鈍不如陛下眼界心胸,自然揣測不得陛下來意。”

但聽得他用指節扣了扣椅子殘存的另一邊扶手,道:“收起你心裏那些瞎琢磨和腹誹,不用跟朕裝這不著調的高深模樣說這些模棱兩可的道士話。”

啊嘞,這大皇帝竟然有讀心術不成?竟然曉得我腹誹他!想我道行深厚裝了這麼些年,可從未被人識破呀!我滿麵震驚,生平頭一次失態地張了張嘴,不知如何應對。

那大皇帝卻又似乎恢複了心情,似笑非笑一嗤道:“給你看個東西。”

語音剛落,便見他一揚手,未看得清動作,一個竹筒便箭一般擦著紗簾的間隙射入,下一刻,便落在我腳邊,恰恰碎成兩半。

我彎身疑惑將那竹筒裏的東西撿起來細細端詳。

展開竟是幾頁薄薄的宣紙,再定睛一看其上內容字跡,呃,十分麵熟。我仔細回想一番,竟是兩年前我和那女土匪“手談”的內容,不止這些,邊上額外多了些內容,密密麻麻的小字一字不漏地附注了我當時欺那女匪聽不見自言自語腹誹抱怨的大實話。

這~這……這是被跟蹤竊聽了呀!

隻是這些怎麼會落入皇帝手中呢?為什麼有人跟蹤竊聽而我竟然未察覺呢?是跟蹤我還是跟蹤這女土匪?……諸多疑惑在我心中一一冒出,讓人抓不住頭緒,突然我靈犀忽至,前後一連貫,啊,曉得了。

原來那女土匪竟是這大皇帝心儀之人,長期隱匿民間,被人,嗯,可能是其他覬覦皇帝的高門大戶的女子知曉,然後派出高手又是暗中在飲食裏做手腳,又是一邊追殺,不想卻意外被我救了,那女土匪病愈後相當感激我的恩德又崇拜我,遂將我們當時“手談”的紙張皆收納帶走。隻是她當時聽不見,這邊上這些附注小字又是誰聽見的呢?

有了,這皇帝這般屬意這女土匪,必定一發現女土匪被人追殺就派出大內高手保護跟隨,後來這大內高手看著女土匪被我此等醫術高超的聖醫所救便放下心來不露痕跡暗中觀察,待那女土匪病一好,便將她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