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福春幾乎是把這話吼出來的,當下所有的人都是一愣,就連八叔也換出好臉色來勸道,“福春,這事兒你可不能說說就算數的!嫂子跟了你這麼多年,不能說休就休!那個金姑娘雖好,你是不是還要再考慮一下?”
可有時候就是這樣,旁人不勸還好,一勸就更來勁兒了。路福春不顧那些人擼胳膊挽袖子就要動手,把腰杆挺直了說,“老八,你不用勸我,這樣的惡婆娘,我留著她做什麼?”我暗暗的嘬著牙花子,看來這事兒要壞呀!
果然,他媳婦兒的娘家人叫囂著就要動手打人,反而是他媳婦兒把人攔了下來,“你們不用再為難他了!既然他鐵了心想休我,我也沒有怨言,你給我一紙休書,我立刻走路!”
一抹悔意從路福春的眼底劃過,夫妻這麼多年,說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他自己都不會相信。已到暮年,本該夫妻和睦兒孫滿堂,卻因為一場從天而降的豔遇變得頭昏腦熱,眼看一個家就要從此破裂了。路福春往前一步,“我……”可他想說的話還沒說出口,路福春的媳婦兒已經把紙筆擺在了桌上。
當著我們這麼多人的麵,就算路福春想要說幾句軟話,也已經說不出來了。他跺著腳的走過去,刷刷點點把休書寫好,然後把筆往地上一摔,拉起金巧顏就走了出去。
八叔有點兒過意不去,畢竟如果我們不在這裏,事情興許會有轉圜的餘地,“嫂子,你看這……”路福春媳婦兒卻對我們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別說了,既然他已經給了休書,我們也該回去了!”她拿出一個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招呼了娘家人,再也沒說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們再待下去也是尷尬,主人早就躲了起來,我們隻好訕訕的自己走了出去。出門時,李安邦回頭把門帶上,卻聽到裏麵傳出金巧顏的嬌聲軟語和路福春的大笑聲,八叔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一場風波成了涯鎮上茶餘飯後的談資,有隔岸觀火的,有幸災樂禍的,但所有的矛頭全都指向了那兩個縮在家裏不敢出門的“狗男女”。一些路姓人更在暗中密謀要將這個敗壞門風的族長換掉,以正門風!
在接下來的七八天裏,路福春像縮頭烏龜一樣躲在家裏,隻和金巧顏恣意作樂,對於外麵的那些或笑或罵或譏諷的聲音一概置之不理。而宮太和也在我的帶領下,把涯鎮走了個遍,在眾多地方中,他仿佛對義莊十分感興趣。
“現在這裏沒人看守嗎?”宮太和自顧自的走了進去,看著那一具具停放在這裏的棺材,竟然伸手摸了摸。我說,“自從師父和孟驥出事兒後,他們就一直住在喬家,這裏暫時沒有人看管。你也知道,這種地方誰願意來呢?”宮太和卻笑道,“這話你就說錯了,和死人相處要容易的多,因為他們絕對不會說假話的!”
他的這番言論徹底驚呆了我,不過細想想,的確也是這麼個道理,我笑著對他說,“這話你也就和我說說罷了,要是別人聽到了,不把你當怪胎才怪。”他卻滿不在乎的說,“我早就把自己當怪胎了,還在乎別人說嗎?”
在義莊裏轉悠了一圈兒,我才發現那個倒黴的貨郎、孫河、成銘媳婦兒的屍體還停在這裏沒有下葬,不由的感歎一聲,“他們也是可憐人,都說入土為安,沒想到現在還放在這裏風吹日曬的。等師父好起來,我就和他商量著把他們找個地方葬了吧!”
聽了我的話,宮太和做出一個非常奇怪的動作,他湊過去在每個棺材邊聞了聞,然後讚道,“好手法,好手法啊!”我納悶兒道,“這埋死人還有什麼手法,不就是放土裏就埋了嗎?”宮太和笑著搖頭,“我說的是保存屍身的手法,這種秘藥能保持屍身不腐不壞,我也隻是聽說過,從來沒有見過。這也是你師父弄出來的嗎?”
我說,“不是,這可是孟驥的獨門秘笈!”宮太和來了興致,“他現在在哪兒,你能帶我去拜訪拜訪這位高人嗎?”我小說,“他算什麼高人,正好我一要去看師父,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師父雖然還沒有醒來,但麵色卻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了,好幾次我恍惚間都覺得他隻是睡著了,也許我一轉身就會醒過來的。看著師父這種情況,宮太和不禁皺眉道,“好霸道的毒啊!他這種情況已經幾天了?”我掰著手指頭算著,“應該有十來天了吧,怎麼,宮先生你看出什麼來了?”宮太和說,“我常年混跡江湖,什麼奇事怪事沒聽說過?這種毒藥並不能完全稱之為毒藥,他隻是麻痹了人的神經,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可是你想想,好人躺的時間久了都會躺出病來,更何況他其實是什麼都知道的。能聽到能感覺的到,就是動彈不得,心裏又急又氣,裏外夾攻,恐怕時間越長,對他的傷害就越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