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哥,今天不看天了嗎,那我們進屋吧”。玉娟一看到龍軒的手勢,便知道他想要回屋了。於是她便扶著龍軒慢慢地走到了屋裏的木板床前。
玉娟幫龍軒脫了鞋子之後,便幫他拉上了被子,讓他躺在了床上。龍軒仍用左手死死地扣著玉娟的手,並緊緊地盯著玉娟。玉娟心疼的看著龍軒那消瘦的臉龐,眼裏閃過一絲心疼,就也脫了鞋,躺到了龍軒的身邊。玉娟摸著龍軒那有些粗糙的左手,便又一次向龍軒講起了那個“冬天的故事”。
其實龍軒早已經意識到了一些什麼了。雖說這些年自己日益的消瘦衰弱,但玉娟還是像自己當初見到的一般,黑紅端正的臉龐上,始終掛著一抹溫暖的笑。而正房桌子上的那朵紅色的小花這麼多年來,還是始終如一的鮮豔。而原先熙熙攘攘的村子,在這兩年竟消失不見了,唯有自己和玉娟的房子孤零零的立在一片荒野之中。
龍軒看著紅色的天空的時候,就總會覺得是哪裏錯了,他覺得是這個世界錯了,又覺得是自己錯了。而當他看到身邊坐著的玉娟的時候,他便再也不敢去想這個問題了。他甚至刻意地不再去想腦子裏突然出現的那些零碎的記憶。他總有一種冥冥的預感,若是自己想清楚了,或許這一切包括玉娟都要離自己遠去了。
而此時龍軒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玉娟,聽著玉娟講的那個“冬天的故事”,心裏竟有了一種不願清醒,想要永遠沉淪的感覺。而隨著時間的一點點的流逝,龍軒竟變得越發虛弱起來,甚至是在他的雙眼之中那抹精光,竟也黯淡了不少。
看著龍軒一天不如一天的樣子,玉娟便偷偷在院牆外挖了兩個墳坑。兩個四四方方的墳坑,緊緊地挨著,就像是龍軒和玉娟對視的眼神。
而此時在龍軒的腦海之中,一片黯淡的銀色葉片之下的那團銀色的火光竟變得細弱遊絲了,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一般,就好似龍軒雙眼之中的精光一般。而龍軒的腦海之中一切冗雜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也變得愈發的清晰畢現了。玉娟扶著龍軒在院子裏走的時候,龍軒的額眼睛始終死死地盯著玉娟。他總感覺玉娟會像一陣風一般從他的身前刮過。而每當這時,他便會死死地扣住玉娟的手。
玉娟抬頭看了看龍軒,輕輕地說道,“王大哥,玉娟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你還記得那年福林哥抓來的野豬嗎?也不知道福林哥去了隴上之後怎麼樣了”。
“王大哥,前幾年鬧災荒,我們這邊的人大都搬走了,這裏應該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吧。當時你病著,那麼難的日子,我們都挺過來了,以後我們還會挺過去的”。
“王大哥,其實我以前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心裏就認定你了”。
“王大哥,你說過會陪著玉娟的,你說話要算話,玉娟可一直牢牢記著呢”。
“王大哥,玉娟這麼多年,也沒能給你生個孩子,是玉娟對不住你”。
“王大哥,我再給你講個‘冬天的故事’吧”。
就這樣,每一天,玉娟都和龍軒說著這些話,玉娟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又總會想起他們成親那天的事。他記得那天早晨玉娟手裏洗著碗囑咐他要小心時眼裏的幸福的光,想著,想著,他才會覺得滿足而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