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不就是娘親的動作麼!
那少女柔聲道:“有什麼委屈,說去來罷,別哭了。哭著讓人難受。”那哭嚎嘶聲裂肺,如何不叫人聞之悲切?
阿良抬起頭,紅著眼瞧著那少女。她…怕是比娘親還更要美一些。他的娘親早就香魂歸天,這少女無論長得再像,終究不能是他得娘親。她的嗓音也比娘親要柔和些。他的娘親雖是溫柔,骨子裏頭卻是倔的,硬氣的。她怎麼就這麼像娘呢?
那少女見阿良不哭了,卻呆呆地看著自己,也柔笑著打量這年輕人。這人還真奇怪,多得是人見了她失態失神,卻沒見過有人見了她就哭的。這人的眼睛赤紅,但眼神卻是直白的,幹淨的,沒有帶上任何一點****。要真說,他好像有點失望。她難道不美嗎?他為何就這麼失望呢?
東方穹輕咳了一聲:“阿良,還不起來?”
阿良還沒有動靜。曲雲兒見狀連忙走過來,一把將阿良扯起:“對不起,我家仆人失態。他腦筋不好使,有時候不大清醒,請千萬不要見怪。”說著話,她也忍不住偷偷打量著這少女。這人是漂亮。不過也就漂亮了些嘛,阿良至於這樣麼。
阿良恍如初醒,晃了晃腦袋:“對不起。”
他一說話,本來也怔怔不能言語的美婦才回過神來。剛才還以為這男人有點臉熟,看來不過是錯覺。東方穹笑著介紹道:“這孩子你沒見過,是昊兒那未過門的媳婦,北極山絕情居曲阜的千金,曲雲兒。雲兒,這位是湘兒夫人,老祖宗的義女。”曲雲兒久聞大名,連忙見禮。她笑道:“那這位絕世佳人,肯定便是稚兒姑娘了。”東方穹道:“她正是,也是咱家大小姐的妹妹。這孩子這些年越發出落得像我們姑奶奶了。”湘兒道:“那也是菩薩保佑,心誠則靈。我天天想念著小姐,結果生了這孩子,不就是跟小姐一個模子出來似的。”東方穹又指著阿良道:“這是雲兒的近侍,忠誠能幹,很是了得。”他留意著湘兒的表情,“他姓方,名叫方良。”
湘兒一愣,猛擰過頭去仔細瞧著阿良的臉龐。那男人麵無表情,跟剛才那哀傷畢露的樣子大不一樣。這…這真的是自己想的那個人嗎?她身子抖了下:“是他嗎?”
東方穹避而不答:“來,咱們去昊兒屋裏說話,午餐也該送來了。咱們在他那用飯罷。”
這倆人互動雲兒瞧在眼裏,心裏一陣不痛快。自己為他們東方家忙得熱火朝天的,他們怎麼老惦記她身邊的人。這阿良不過是有點力氣罷了,他們至於為了他整天神神秘秘地還打起啞謎來了。
眾人來到東方昊屋子裏,遠遠地聽見幾聲嬉笑。東方穹麵色微變,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暗罵這不肖孩兒趁著老祖宗另有事忙,沒看著他就開始胡天胡地了。他卻不發作,輕咳一聲:“昊兒!還不出來見過湘兒夫人?”
裏麵一陣動靜,東方昊才一身狼狽地出來:“請姑奶奶的好,不知道你們遠來,昊兒失禮了。”
湘兒笑這大孩子:“怎麼這時候了,還賴在床上?也不怕你稚兒妹子和雲兒姑娘見笑,趕快回去穿戴整齊了再出來過。咱們在你這兒嘮叨一頓飯,總可以罷?”
東方昊連忙答應,急匆匆地趕回房中,低聲吩咐了幾句,這才整理好衣物,一臉笑容地走出來。武稚、雲兒皆閨中嬌女,未曉人事,自是不知道剛才房中旖旎,隻是心中納悶而已。東方穹和湘兒雖是知道,但這些事在倆閨女麵前不好訓斥,也就裝著糊塗。東方昊自是尷尬,卻也不好表現的心虛,飯間隻是一味說好話。一頓飯吃得莫名其妙,賓主皆不自然,囫圇就過去了。曲雲兒本是想趁機跟東方昊親近一下,卻感覺到氣氛不大對,匆忙吃完就回去忙活了。
曲雲兒一邊走,一邊裝作自言自語:“這武稚,長得還真是美麗,難怪據說武家和東方家都把她當菩薩供著。”她沒聽見後頭跟著的阿良有反應,“阿良,你說是吧?”
阿良說:“我不知道。”
曲雲兒笑道:“你怎麼不知道呢?你不是一見到人家姑娘就跑過去了嘛!這麼大個人還流馬尿,真不羞人!”
阿良也沒感覺尷尬,卻又不好說出緣由,隻是搖搖頭。
曲雲兒卻忽然說道:“阿良,你最近說話好像比以前多了不少。”
阿良應道:“我不知道。”剛說完,才驚覺自己確實是比以前話多了。往常這些說話,他大多是麵無表情地沉默以對,大不了搖搖頭就是了。
曲雲兒驚奇地轉過身子來:“還說不知道呢?之前一直跟你在一起不覺得,現在發現你確實跟以前大不一樣了。這雙眼也有神了,這話也多了。”表情也豐富了——她從未見過阿良哭的。阿良的情緒內斂,甚至有時候她會懷疑阿良究竟有沒有情緒。今日阿良放聲痛哭,也不知道是悲,是哀,還是愁。不管如何,總是一種情緒的宣泄,這可比以前像木頭似的更多了兩份人氣。曲雲兒漬漬稱奇:“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阿良想了想,自己也有點糊塗了。這陣子,他的腦袋越發靈活,想的事情多了,這個世界也遠遠比以前那一片混沌清晰得多。這一切一切,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對了,之前在北郡的時候,他有段時間莫名地不敢靠近雲兒,隻需稍稍有身體的碰觸,他就能感覺到熱氣上湧,渾身不自在。後來雖然因著習慣好了些,卻也因此而對所謂男女之防有了些了解,所以後來才會聽信了東方穹和東方欣欣的話。他說:“一年多以前罷?”
一年多以前,發生了什麼事?啊,對了,那時候不就正是他們去北極山後山遊玩,卻遇到了那古怪老人嘛?那老人應該是東方家的四太爺。那時候他還問過阿良的病症來著。難道就在那短短的碰觸間,那老人就把阿良多年的病治好了?
曲雲兒心情頗為複雜。看著日漸像個正常人的阿良,就像看著逐漸成長的孩子。又有些驕傲,又有些擔心。這東方家的四老太爺呀,還真是個多事的人。傳了自己一身內功,還把血印掌的圖譜讓阿良死記住傳給自己,這還不止,還偷偷地幫著阿良通順了經脈,治好了頑疾。這老人當時候跟自己跟阿良都非親非故,才見過兩次麵而已,甚至還跟她爹爹曲阜有舊仇過節,他怎麼會想到為自己主仆兩人做這些事的?或許隻是因為這四老太爺好管閑事,或許這四老太爺確實覺得她主仆二人跟他有緣——東方家人都是深信因緣的。可這人也已經死了,恐怕他的用意,她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