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景乾二年冬,萬太後懿旨,三品以上官員家中有女年十六者於次年正月十五入宮。
景乾三年初,官員之女入宮者隻有三人,萬俟將軍小女萬俟雅,司徒大人嫡女鍾姒初,中書令嫡女姚清池,均封婕妤,分別住於永華、永福、永樂宮。西域公主賜漢名常婧安,封婕妤,居永和宮。
因著皇帝親政不過一年,諸事紛擾,不願廣納秀女,且目前宮中四位婕妤均身份尊貴,封後之事隻看皇嗣何誕,暫不提。
萬俟將軍與萬太後乃兄妹,萬家今又有女入宮,實乃權勢大戶。萬俟將軍軍功卓絕,戰場鋒芒無人能擋,立功凱旋後不減驕傲,其後人均被冠以萬俟姓,且音變,wanyi改moqi,此舉已由先帝默認,雖人有異議但無人敢言。萬俟雅是將軍小女,又是太後侄女,自然驕縱無比,但其自侍身份不把其他人看在眼裏,少打交道,而多來往於太後的長壽宮中,每日皇帝前去請安時,則在其旁遞茶搭話,宮中四人裏,恩寵最多。
鍾姒初自幼博覽群書,傳記遊記自然不在話下,永福永和兩宮相近,初婕妤則常往來於安婕妤處,詢問異國風情,交流兩國差異,新鮮勁兒還沒過,兩人便相熟過來。作為異域公主,皇帝百忙之中也會過來幾趟,一來二往,兩人寵愛亦有。
唯姚清池其人,常練書法以致目睛不足,視人眼神飄忽,帝不喜,鮮去。其倒自得其樂,養花種草,斟茶慢飲,揮墨書字,閑散快活。有時也會去禦花園走走,看到其他妃嬪時互相問好,而每每見到安婕妤,她都想暫留一步,問問她可曾忘了有個男子為了她不遠萬裏來到臨安?
……
時間回到去年初冬,姚清池聽聞城郊有一溫泉附近仍有亳菊開放。當是時母親咳疾,需取亳菊冰糖飲,便率家丁親身驅車前往。回程之時,遇上官兵剿匪,行程暫停。因有善武家丁相護,且勝負已分,匪徒將滅,姚清池並不擔心自身安危,掀起車簾向外看。隻見血染田地,路麵橫七豎八躺著若幹屍體,姚清池一陣惡心,抬頭目光往上。黑衣匪徒隻有一人仍在勉力支撐,官兵還有數人眾,那人卻不管不顧,拿著自己的刀,有人近前則揮刀砍去,似精力連綿,每一刀都是設想中的最後力氣揮出最後一刀,而下一刻卻又再勉力揮出一刀。
看著這一幕,姚清池被那黑衣男子的目光吸引,沒有殘暴血腥,隻有堅持不屈,在一次次揮刀中,漸漸地,出身高官之家的自己內心那杆稱偏向了黑衣匪徒。她,想救他。不知他是誰,不知因何事,隻為那打動自己眼神,她想他活著。這一刻,姚清池哪還遵循著自幼學來的規矩;這一刻,她不是知書達理的官家小姐,而是情竇初開不管不顧的小女子。她將車轅上的侍女叫過來,附耳吩咐幾句,麵對略有躊躇的臉色,堅決地點了點頭。侍女遵言下車,向對方官兵首領出示令牌,道:“我乃中書令府上之人,車內坐的是我家小姐。今日路過小姐不願目睹殺生,還望大人暫時收手,待我府車馬過後再行辦事。”官兵首領雖麵露難色,但還是應允了,讓其他人將黑衣男子圍在中間,不再進攻。男子仿佛力竭一般,脫力單膝跪地,右手仍拿著刀撐在地麵。
姚府馬車路過官兵所在之地,姚清池掀車簾欲感謝,卻不料看到血腥場麵,昏了過去。侍女忙入車廂扶住小姐,大聲對官兵說道:“小姐受驚,還請大人速派人回城請大夫。”不知何時,黑衣男子已昏倒在地,官兵首領想了想,其失血過多離死也不遠了,幹脆置之不理,護送姚小姐回府更能討大人物開心。於是留下兩人善後,搬運屍體,自己隨姚府眾人回城。一路自是一番感謝,有家丁好奇問道:“不知大人在幹何公差?可是黑衣匪徒最近作案擾民?”官兵首領並不當回事,隨口就說道:“城郊巡邏時偶遇的一夥人,行事鬼祟,便攔住盤問,誰知其麵色慌亂然後四下逃跑,派人追趕時不知何處來了那個黑衣匪徒,大約是那夥人的頭頭吧,武藝略高,但還不是咱們官兵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