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們要不要這麼甜啊。”何雪拍著淩唯的肩,“才過了兩天就發展這麼快。”
“還說風涼話。”淩唯說,“趕緊幫我把她扛到床上。”
“哦?”何雪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
“這個時候能別開黃腔了嗎?”
“行啦,之後慢慢說吧。”何雪接過劉曦文,“怎麼這麼濕。”
“她重感冒了,得好好休息。”
“嗯,案子差不多了吧。”何雪說,“換個地兒報告。”
·
“為什麼換個地兒。”淩唯說,“就在隔壁啊,為什麼你進我家也這麼自來熟?”
何雪打開冰箱,拿了一瓶酸奶:“別廢話了趕緊報告。”
“看看過期沒!”淩唯說。
“看不出來啊,房間挺幹淨的。”何雪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那就說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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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推理是這樣的。
首先要講一個很久遠的故事。
發生在我們初中的。
劉曦文和一個叫嚴疏的女孩子是好朋友。
可是受到了牽扯此次案件七人的校園欺淩。
劉曦文初三的時候在事件敗露前去了美國。
嚴疏就沒這麼幸運了。
那個時候有個校園欺淩整治工作。
但學校隱瞞了真相。
絕望的嚴疏……
自殺了。
學校控製了案件的擴展,當天淩晨趕在報紙流出之前對全市的報紙進行了修改。
所以出現了兩份有相同內容的報紙。
對,第二張重複的內容是用來掩蓋一位學生情急之下寫的情報。
因為投稿的是學生,估計沒幾個人在意。
嚴疏出生也非常慘,離異家庭,父母雙方都不是很想要她。
估計在收到撫恤金之後,有撫養權的爸爸都笑開了花。
她唯一的朋友就是劉曦文,你知道的,誰願意成為被欺淩者的對象就會成為被欺淩者之一。
估計是那七個欺淩者的父母做了手腳吧,配合學校修改了個人檔案。
然後他們就平安無事地升上了高中,度過了兩年。
直到前不久劉曦文從美國回來,這件事才浮出水麵。
劉曦文是回來複仇的。
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劉曦文其實早就跟當初的欺淩者會麵過。
她們一開始也許是做朋友,但漸漸地開始爭吵。
爭吵內容就是當年的欺淩事件。
直到7月9日,劉曦文跟陳姝攤牌了。
也許當時劉曦文掌握有他們欺淩時候的照片或者視頻。
陳姝那時候慌了,但更多的還是憤怒。
於是在7月10日,向劉曦文下了手。
至於其他陳姝兩個好姐妹,這裏我有一點小小的臆測。
陳姝邀請他們一起參與作案,但被拒絕了。
她的姐妹們不想淌這趟渾水。
畢竟陳姝的家境最一般,當初抹掉的證據肯定最少。
而且從我調查的情況來看,陳姝喜歡過她姐妹的男朋友,單憑這一點還無法確定。
如果再經調查,欺淩最過分的是陳姝的話,就可以解釋的通了。
綜合這幾點來看,在嫉妒之心,背叛之後的憤恨之心控製下,她也對她的姐妹們下了手。
7月10日晚上,方案可以多種多樣。
這裏我猜測的一種手法,完全可以做到沒有任何痕跡。
7月10日,咖咖屋修業整頓,嗜飲咖啡的他們隻好傷心地返程。
大晚上出去溜達的時候,偶然瞥見巷子裏的自動販賣機。
陳姝提議去買咖啡。
於是把偷偷準備好四罐從挎包裏拿出來。
就造成現在的情況了。
陳姝當然自己也要喝,她自己就是精分患者,她自己知道藥對她無效。
況且有誰會懷疑一個受害者呢。
這裏有我整理的一係列情報,具體證明方式的話。
你們可以去當年報社找原版,查詢學籍號上的身份證號碼來證明嚴疏已經不存在這個世上了。
剩下的,也隻有等待七天以後,陳姝記憶回複之後再繼續深入調查了吧。
我要講的就是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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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剩下交給天杏吧。”何雪接過情報,“因為考慮到你們的安全,我們暫時不會公開情報。那個榷逸來頭很大,是榷氏集團董事長的兒子。你們昨晚所遭受到的打擊應該也是他們幹的。所以我們會以天杏這個大身份去跟他們談判。”
“那個女孩……真的很可憐。”淩唯雙手插兜,靠在牆上。
“有些人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是錯誤。她生在了錯誤的家庭,成為了一個錯誤的人,導致了一係列錯誤的事件。也許她死了,還有人認為她是錯誤的,認為她怎麼這麼玻璃心,給大家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
“不被祝福的一生麼?”
“是啊。”何雪說,“一個人,在完完全全否定自己的一生之後,會做出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自我了結自己的生命,第二個,就是虔誠地為別人人生獻上祝福。”
“嗯。”
“那個女孩,也許真的不像你們想的如此玻璃心,但在她吞下藥的時候,我相信她肯定狡黠地想到如果自己一死了之,欺負他的那一幫有錢有勢的家夥肯定會想盡千方百計來隱瞞這件事吧,這樣一來的話,劉曦文的汙點也許就能被完全遮蓋了……”
“哼哼,也許我隻是瞎猜的,但為這個故事留一個感人的結局不也挺好的麼。”何雪拍著淩唯的肩,“起碼讓你這個小天使好受一點。”
“嘔,我還小天使。”
“行啦,今天好好陪著劉曦文,在我們跟榷氏公司談判結束前老老實實待著。外邊有三十個我們的人來保護你們。”何雪說,“夏文奏摸魚的情況我知道了,回去收拾他。楊喆然肩膀負傷跑了4公裏受傷挺嚴重的,但好在沒有生命危險,他托我傳話給你說泡到劉曦文算他一份功,叫你請吃喜酒,他還要做伴郎。”
“幫我轉告給他,就說我非常感謝他好了。”淩唯笑笑。
“鑰匙放你這兒,今天我不會回家的,你們……你懂的。”何雪挑挑眉。
“我不懂,我什麼都不懂。”望著何雪離去的身影,摸出了一張照片。
·
來到隔壁,一進門,溫暖的氣息就撲麵而來。
還彌漫著那股熟悉的玫瑰沐浴露的清香。
劉曦文穿得幹幹淨淨,眺望著窗外的風景,窗簾被窗縫透進來的風微微吹起。
半透明的簾布下的身影就像夢中般妙曼。
她完全沒注意到有人來了。
淩唯走到桌前,拿起空調遙控器
“感冒了還吹空調,你當你鋼鐵俠啊。”淩唯摁滅了空調,走向窗邊,打開窗,拉好窗簾,“多通風。”
“你知道多喝熱水的笑話麼。”劉曦文氣鼓鼓的。
“不知道。”
“多指網絡裏的那些屌絲,女生來大姨媽就說一聲多喝熱水,頭疼也是一句多喝熱水,早點休息,感冒了也是多喝熱水,房間多通風。然後多喝熱水就成了直男眼中包治百病的方法。或者說這個詞就成了直男專用詞。”
“對不起。”
“多喝熱水多通風,講講好像女生真的會聽你說的去做似的。”劉曦文搖搖頭,“真正的好男人就應該體現在行動上,還不快給我泡杯薑水來。”
“行嘞。”淩唯起身,“材料都在哪?”
“生薑應該在櫥櫃第三格裏,紅糖在調味架上。”劉曦文說,“double紅糖,薑不許切碎,不許燉太久。”
“你還不如直接喝紅糖水好了……”淩唯低聲碎碎念道。
“那,不許超過30分鍾。”
淩唯關門的前一刻,她都還在專心致誌地看著窗外。
像在緬懷些什麼。
·
淩唯走向廚房間,取出生薑,去皮,切成大小合適的塊。
“調料架……調料架……”淩唯找著紅糖。
淩唯找到了紅糖罐,但令他詫異的是,鹽罐,白糖罐,胡椒粉罐全是空的。
兩個女生合租住,都這麼不管家政麼。
紅糖撒入沸水中,塊薑放在漏勺裏,漏勺架在鍋上,沸水剛好漫過塊薑。
咕嚕咕嚕的沸水聲才是夏日的旋律。
夏日有消暑的雪梨湯,也得咕嚕咕嚕著。
綠豆粥,蓮子粥也得咕嚕咕嚕燉著。
讓人不禁想起夏日炎炎,在庭院裏搖扇的老人坐在搖椅上,悠閑地看著玩耍的孩子,安心地休憩片刻,因為屋子裏燉有消暑的綠豆粥。
咕嚕咕嚕的聲音著實令人心情舒暢。
淩唯湊到門去聽,傳來一陣舒緩的呼吸聲。
睡著了吧。
也沒什麼好消磨的,電視在劉曦文父母的主臥。
怎麼著也不能擅自進去吧。
想來這間家的裝潢還是相當不錯的,在這種二十年前老年代的房子,內部竟也能如此精致:木質地板走起來嘭嘭作響,客廳旋轉原木桌表麵反射著led現代燈柔和的光。
走廊幹淨整潔,但似乎空蕩蕩了點。
像有人剛搬走一樣。
淩唯起身走向書架,如此精致小巧的家,書倒是數量不少,書架的麵積已經快鋪滿了一麵牆。
一家也許都是喜歡看書的吧,這一塊的也許是阿姨的,擺著美容美顏的。
這一塊也許是叔叔的,擺著禮儀社交處事的。
這一塊也許是劉曦文姐姐的,擺著不少言情。
這一塊也許就是劉曦文的了,擺著各種各樣的書,而且占地比前麵三個加起來都要大。
有一本剛取出來不久的,塞回去不但沒塞好,而且附近的書籍有稍稍倒塌的趨勢。
淩唯抽出來一看。
《七月的奇跡》。
這麼一說最近的確沒看到她捧著到處看誒。
看完了麼?
書簽夾在扉頁,看來應該是看完了。
正好淩唯還沒看。
令人心驚膽戰的困難挺過來,再享受期待已久的書,簡直爽到不行。
耳邊還有令人慵懶放鬆的咕嚕咕嚕聲。
看了沒多久,淩唯一看表。
剛好30分鍾。
品嚐了一下,味道適中。
盛好紅糖生薑水,放在客廳的原木桌上。熱氣蒸騰間,淩唯沉浸在了書中美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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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的30分鍾,怎麼40分鍾了。”劉曦文稍稍皺眉。
“是30分鍾準時盛出來的,十分鍾自然冷卻了。”淩唯說,“我喂你還是你自己來。”
“哦,謝謝,我還是自己來吧。”劉曦文接過碗,手又彈了回去。
“好燙。”
“果然還是得我來吧。”淩唯舀出一勺,“你吹還是我……”
“我吹!”
淩唯盡量保持手不顫,遞到劉曦文麵前,霧氣朦朧間,她又多了幾分姿色。
她輕輕吹拂,散發著屬於少女的美好氣息。
“嗨,好喝誒!”劉曦文說,“甜度恰到好處!”
“嗯。”淩唯接著一勺一勺喂。
沒到五分鍾,碗就見底了。
“還要麼。”
“嗯↗↘↗↘↘。”她搖搖頭。
“喝完就睡一覺,蓋好被子。”淩唯說,“那我走了咯。”
“別,一個人我不敢睡。”
別說是劉曦文,淩唯一個人在家也怕。
“行吧,你睡吧,我在這兒陪你。”淩唯又坐回凳子,捧著書看。
“嗯。”劉曦文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這真是一個極好的早晨,女孩在值得依靠的男孩的注視下安心入睡。
看書看累了,淩唯起身想去沙發那兒躺會兒。
嘭,腳撞到了一個東西。
淩唯一看,是一整箱咖啡。
咖啡被開過箱,喝了四罐,少了一層。
淩唯心裏默念著是你讓老子陪你,喝你一罐咖啡打起精神繼續陪你也算情理之中吧。
他拉開拉環,灌下的那一刻,苦澀之意湧至顱腔。
不過也因此提神了不少。
淩唯砸吧砸吧嘴。
這味道好像似曾相識。
哦!淩唯記起來了。
那天去給楊喆然錄像的時候,他們騎著摩托走遍了整個城市,最後困乏之際,就有跟這個一模一樣的咖啡,和好到極致的落日之景。
最後他們沿著江濱,遙望落花紛繁,駛在回家的路上。
就是這麼一件再渺小不過的事情,自然而然想起的時候,溫暖的感覺不知不覺就彌漫了自己所在的那個空間。
接著看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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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了。”劉曦文突然驚坐而起,“我要吃炸雞。”
“我親愛的病號你就不能消停點嗎。”淩唯說,“炸雞不行,外賣也不行。要的話我幫你做。”
“哼。”劉曦文又鑽回被窩。
淩唯起身去廚房,打開冰箱,意料之中地空蕩蕩。
“我去買菜……”
“不行,萬一你去買菜的期間有人來殺我們怎麼辦,而且我們的保護區僅限於這裏誒。”
“說的也有道理。”淩唯思索著,“對了!我想到了!”
過了二十分鍾,夏文奏雙手提著滿滿的,出現在劉曦文家門口。
“謝啦,一起進來吃個午飯麼?”
“嗯。”夏文奏毫不客氣地點頭,“吃飯報銷路費。”
不到十分鍾,三盤家常小菜就端上餐桌。
“好吃誒!”夏文奏狼吞虎咽,“沒想到你還會做菜。”
“一般啦其實。”
“其實真的很不錯,尤其是這個豆腐,入口即化。”劉曦文也稱讚道。
“好吃歸好吃,夏文你別隻吃肉啊。”
“你管我。”夏文奏開心地把肉塞滿了自己整個嘴巴。
“吃了肉就得好好做事,來者不善的通通錘爆他們的頭。”劉曦文笑著說。
“得令!”夏文奏敬禮,“我還能再要一碗麼?”
“來來來。”淩唯盛飯。
又有那種一家三口莫名詭異但又親切的感覺。
淩唯看著劉曦文與夏文奏說笑,自己也無聲地笑笑。
正午燦爛的陽光穿過陽台,溫馨地照耀著溫馨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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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下午,就很困。
劉曦文熟睡著。
她舒緩的長眉不禁讓人也放鬆起來。
想來昨晚也一夜沒睡。
稍微眯一下眼沒關係吧。
淩唯雙手抱胸,接上mp3,靠在椅子上呼呼睡著了。
·
一覺睡到早上了還行。
太陽剛剛出來的樣子。
出門透透氣吧。
劉曦文似乎還在休息。
真的不能再怪他不陪別人了,再不出去走走人都要生鏽了。
下了樓道,右手邊是熟悉的早餐攤,左手邊也有圍聚下棋的大爺。
回來的時候幫劉曦文帶一份早餐吧。
向前走二十米,就是一帶寬闊的草坪,上邊還有孩子在打鬧。
淩唯無聲地穿越孩子群,皮球輕輕地從他腳邊滾過。
一個大塊頭孩子搶在一個孩子前頭奪過皮球,將它丟給後邊的孩子。
淩唯看明白了,他們在玩耍猴。
“猴”是孩群中顯得唯唯諾諾的孩子,他笨拙的跑動,眼中還隱約閃爍著淚滴。
“還給我!”他話音落地,沉沉地摔在草地上。
一個孩子向他使了個腳絆。
那幾個大塊頭拋著一個mp3。
不知為什麼,淩唯很自然地知道了前因後果,那個唯唯諾諾的孩子本來離人群遠遠的,但那幾個大塊頭為了找樂子,搶走了他的mp3,邀請他來玩耍猴。隻要他搶到球,就把mp3還給他。
唯唯諾諾的孩子哭了,咬咬牙,拽著幾根草。
大塊頭孩子見狀大笑起來,把mp3丟還給那孩子,招呼同伴走了。
孩子拾起mp3,外放出音樂。
他把聲音放的很小很小,生怕那些孩子再回來。
但淩唯聽出來了。
《星遊記》的《再飛行》。
他哭哭啼啼著又笑了,把臉糊地髒髒的。
一個女孩子從樓道跑來,蹲在男孩的旁邊。
女孩有著短短的頭發,麵容清秀,向著男孩做鬼臉。
男孩終於破涕為笑,收住了眼淚。
女孩站起身,向男孩遞出手。
男孩很自然地握了上去。
兩人手牽著手,在搖曳的樹影下,邁出堅定的步伐。
“小子豔福不淺啊。”
淩唯笑笑,心底默默地祝福他們。
好了,差不多也該回去了,淩唯走向樓道右方,買了兩份簡單的早餐。
頭就這樣緩緩地,轉過去的時候,餘光被光芒所掩蓋的前一刻。
心中流淌著一份憐憫。
劉曦文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了,雙手背在身後,乖巧地看著淩唯。
“我小學的時候有個陪我一起玩的男生,我們形影不離,因為我們都了解被欺負的滋味。”
“上了初中,他漸漸離開了我,自己找到了救贖,留我一人在泥潭裏打滾。”
“最後我們徹底失去了聯係。”
劉曦文說過的話突然回響在腦海裏,像毛毛蟲穿過奶酪,深刻而鮮明地留下一個個空洞的孔。
“我醒了找不到你,於是就想著下來找你。”劉曦文笑笑,“幹嘛呢?”
“餓了,下來買早餐。”淩唯突然從魔音穿腦中驚醒過來,幹澀地回答道。
“快點咯,我門都還沒鎖。”劉曦文剛走,又從牆後探出一個頭,“手抓餅記得幫我加一個蛋。”
“嗯。”
淩唯呆呆地看著薄薄的蛋餅在賣早餐的婆婆手裏翻飛,憐憫的小溪被悲哀的洪流衝過。
“嘭”的一聲,居民樓突然劇烈燃燒起來。
狂風呼嘯,大樓頃刻坍塌。
“你比誰都了解那樣的感受。”
“為什麼那個時候沒有所作為。”
“望著那些仍然在泥潭中掙紮的身影。”
“你能做到視而不見嗎。”
“身為過去在泥潭中掙紮過的你,是否真的有勇氣……”
向別人獻出誠摯的祝福麼。
·
“啊!”淩唯驚坐而起。
淩唯掃視四周,仍然在劉曦文的家。
冷汗唰地沾濕後背,淩唯伸了個懶腰。
呼呼有節奏的風聲隱隱約約聽見耳機響著音樂。
等一下,風有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