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師是誰?”
“他啊,是個梳著分頭帶著眼鏡的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他帶班真的非常敬業,我蠻喜歡他的,即便他叫我空中樓閣。”
“嗯。”
“他曾經非常器重我,一直在激勵我好好學習,我也答應他一定會非常成功地回來看他。”淩唯笑笑,“現在在天杏工作夠有排麵了哈。”
“那我先走咯。”楊喆然說。
淩唯一把把他一邊。
“那件事現在可以說了吧,關於以前的我。”
“劉曦文在誒。”
“她真的失憶了,你管她那麼多。”
“那我折中挑一些事情來講吧,盡量規避禁區。”
“謝了。”
·
因為很多事情你跟我說過,你說給我的帶有很大的主觀因素,而我現在轉述給你會損失很多關鍵信息。
初一的時候你短暫跟劉瑞鵬交過朋友,但他當時不知道發什麼神經跟你斷絕關係。
反正他這人怪怪的,不重情義,覺得你沒趣之後隨手扔掉也算情理之中。
就是這麼個人,讓你開始懷疑起所有人。
你開始封閉自己,不跟任何人交流,別人的觀點關你屁事的佛係狀態。
非常容易自我滿足。
我當時找到你,總算把你開導出這麼一絲。
你那時候牢騷真的很多,比如誰的行動不妥當你就跟我噴他個不停。
義演沒選你你也不爽,選各種沒能力的人不選你你也不爽。
很少開口的你居然隱藏了這麼多不滿而且跟我發泄了三年都沒發泄完。
發泄完了你就接著佛係,直到更多的人闖進了你的生活。
夏文奏,唐霖皓,李栗,林裕,陳青。
他們一個個都身懷一手本事,一個個都比你優秀。
我和他們嘴上不說,但你心裏漸漸清楚了差距。
嗨嗨嗨,我不是在自吹,你當時跟我說的。
我們很幫助你,第一次帶你走出了那個你的溫暖蝸居。
帶你見識了外麵的特別。
你開始在意外邊的一切,別人的評判,別人的看法。
還經常跟我碎碎念自己再不做些什麼叫就要吃吃混混一事無成地過一生了。
那時候的你像個瘋子有些變態一樣的完美主義者。
然後心態又轉正了。
這大概就是你初中三年的心態變化。
我先去刮胡子了,宿舍樓應該有刮胡刀吧。
·
淩唯和劉曦文吃楞楞地聽完楊喆然的講述,目瞪口呆。
“我以前是這樣的?”淩唯不敢相信。
“看不出來嘛,你居然這麼複雜。”劉曦文笑著拍淩唯的肩。
“我大概明白了,中間的那段空白期就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件事跟案件聯係在了一起。”
過了十分鍾,“嘭”的一聲,門開了,梳著分頭的呂老師站在那兒,氣喘籲籲。
“沒來晚吧。”他看了一眼淩唯和劉曦文,怔了一下。
“呂老師好!”淩唯鞠躬。
“你小子竟然去了天杏呐,混的不錯嘛。”呂老師笑笑,“你呢?”
“我也在,不過我今天外出辦事兒,和淩唯一起路過這裏,就想著看看你。”
“老師進來坐吧,我們要問的問題可能有點多。”
“不了,蠻抱歉的,剛剛來的了路上我的三姑要生娃了,可能呆不了多久。”呂老師把頭別過一邊,仍然靠在門框上。
“哦……”老師站著學生坐著總歸有些不禮貌,淩唯起身。
“我們想問問有關陳姝……”
“淩唯!”呂老師打斷了他,“你先聽我講。”
“什麼?”淩唯被嚇著了。
“知道電車問題麼,你是選擇救一個人還是選擇救五個人。”呂老師臉色很差,“這件事在當初被各種非常規手段打壓下去,財力,勢力,我們學校做了很多壞事才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們現在做的事情正在給整個城市帶來慌亂。”
“您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有些事情不需要去明白,退一萬步說,老師會因為這件事丟工作,會失去正常的生活,一些潛伏在水下的事件也全都會冒泡,然後整個城市會陷入動蕩。”呂老師說,“不要再繼續糾察下去了。”
淩唯沉默不語。
“我看了新聞了,藥效過了4天就會消失,受害者頂多變成瘋子。”呂老師說,“但繼續追查下去受到損害的絕對不隻三名瘋子這麼簡單。”
他靠著門框,顯得很病弱:“我能找到這麼份安穩的工作不容易,就當是為了老師,為了現在還在這所學校追求夢想的學生,好嗎?”
淩唯低下頭,偷偷看向劉曦文。
“答應我,不要感情用事,盡早抓到那個混蛋,沒準還有解藥呢。”
此刻劉曦文笑笑,一臉準備作出犧牲的表情。
這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這種事被隱瞞一定有它的道理。
“……”
“你相信我,他們失憶是因為他們罪有應得!跟無辜沒有任何關係!”
“麵對一個個有前途的人生我沒有勇氣選擇。”淩唯咬著牙說道,“不做的話他們就永遠變成瘋子,捉到凶手也許就還有救。我本來很敬佩你,呂老師,你帶班的敬業,教書的認真我都看在眼裏,但我會堅持下去,直到案件水落石出為止。”
“沒有商量的餘地?”
“嗯。”
“對不起。”呂老師後退一步,把門關上,接著哢噠一聲,門被反鎖了。
“你幹什麼?”
“現在安排的二十個打手已經在路上了。還有十分鍾到這裏。”呂老師不動聲色,“我不介意接著錯下去。”
淩唯調懸浮屏。
“別試了沒用的。”呂老師提起一個黑色的大箱子,又放在地上,“高頻率幹擾器,半徑4公裏的電子產品全都會失效。”
“他怎麼會想這麼周到?”淩唯吼道。
“之前進學校的時候,我們跟門衛彙報過我們在查的這件事,門衛彙報給校長,校長再通知給你的老師。”劉曦文小聲說道,“失憶案件被媒體報道的第一天學校就開始全麵警戒了。這裏已經不是你的母校了。”
“全世界都相信的謊言就是真理。”呂老師說,“接下來的事我還是眼不見為清吧,希望你們能活下來。”
“也希望您以後能對得起七尺講台。”
“會的。”他走了,眼珠渾濁。
少了當年那份正氣。
·
呂老師一走,楊喆然提起黑箱子破門而入,立馬把兩人拉攏過來。
“拿逐星拆了吧。”淩唯提議道。
“等等。”楊喆然用逐星切開黑箱子的一個小角,吃了一驚。
幹擾儀捆綁著不少的c4炸彈,上邊還貼有標簽:“配置熱感應儀,人離開此機器十米自動引爆。”
“現在有三個方案。教室靠走廊那邊的窗戶有鐵欄杆,可以利用逐星。而呂老師給打手彙報的人數肯定是一男一女兩名。還得多虧了淩唯剛剛的神奇操作。”楊喆然說,“第一個,我用教室電腦連接上那台設備,然後把它黑了,我們再請求天杏救援。不足就是時間不夠,4公裏的高級設備我沒把握十分鍾之內把它黑掉。”
“方案二?”
“我現在出去,抱著那個黑箱子跑,跑出4公裏,你們趁機等救援。不足就是時間似乎也不夠,那箱子肯定很重,10分鍾四公裏肯定不行。”
“方案三呢?”
“他們到的時候我出去引開他們,你們趁機逃。”
“我放你娘的狗屁。”淩唯怒喝,“就你當大英雄?還有你是怎麼趕上的。”
“我跑到宿舍樓的時候看見他了。手上的黑箱子是大頻率的電波幹擾器。”楊喆然摸摸胡須,“做的真絕。”
“不行,太冒險了。”淩唯咬著手指,“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
“要不這樣,把方法二和方法三同時進行。”劉曦文提議道,“楊喆然抱著黑箱子跑,我去引開一部分人,這樣就可以把4公裏縮短到2公裏,你趁機去搜查情報。”
“你們為什麼在這種事情上能這麼果斷地行動。”淩唯說,“會死的。”
“你剛剛替我出頭,我很高興。從來沒有人為我這麼堅強。”劉曦文笑笑,“對方做好拋出一切的覺悟,我們也要做好同樣的覺悟,你得接著查下去,這裏隻有你能辦到這一點。”
“你還記得麼,當初我說過要幫你把妹。”楊喆然笑笑,“你也知道我做不到的事情我一聲不吭,我說出來的話我就一定會辦到。”
“……。”
“我們小組的教條,小組有人看上別人家的妹子了就得無條件幫忙,付出財力,物力,精力,哪怕綁都要把人家綁過來。”
“我訂過那麼智障的規矩?”
“你隻需要知道,你不止是受到我們的影響,我們也得到過很多你的幫助。”楊喆然說,“好了,時間不多了,開始行動吧。”
“你2公裏能10分鍾跑完麼。”劉曦文又問道。
“別那麼瞧不起人啊,諾,我初中的時候跑步跟夏文奏不分上下。”楊喆然撕下牆角的那兩張獎狀:夏文奏男子組1000米第一,楊喆然第二。
“相信我們咯,你隻管多去收集一些情報,到時候我們還活著會跟你報個信的。”
“我事先跟你說好,我抱著黑箱子,但他們追我的人肯定少,因為你有機會求救,你也稍微給點力。”
“知道啦知道啦。”劉曦文吐吐舌。
此刻天空忽然烏雲密布,楊喆然和劉曦文就地活動關節,時不時還調侃對方的身材。
劉曦文滿臉通紅地怒罵,楊喆然賤賤地笑。
不知道為什麼,這場麵似曾相識。
當年也是這樣,他的小組成員聽著他這個導演指揮,勤勤懇懇地排練話劇,累了就調侃來調侃去,有說有笑。
所以一直是這樣,眼前的角色不斷變換,身為旁觀者的你隻能獨自緬懷。
所以一直也是這樣,那時淩唯一腦子想著如何追逐那些特別的身影,他們一群人群中的異類卻從淩唯找到了歸宿,找到了屬於他們的別樣友誼。
所以他們才會這麼不離不棄。
“準備好了嗎?”楊喆然舉起凳子全力朝著玻璃砸去。
“轟隆”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隱沒在傾盆暴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