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唯舉起斟滿啤酒的杯子。
“幹杯!”
酒杯相碰,過了一會兒,他們的身影各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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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夥子,很久沒來咯,最近瞎忙活啥了?”
“也沒什麼事,就莫名其妙把自己弄得忙來忙去。”年輕人說道,有節奏地捏著老人的肩。
“也怪不得你啊,小楊。”老人感歎道,“這個年紀的人就該忙,不然也不會像我這樣到老來捂一捂考慮咯。”
“是啊,您教訓的是。”晨曦透過窗戶,樣雲濤提議道,“去曬曬太陽吧。”
“行。”
老人躺在輪椅中,在這暖洋洋的光照下安詳地睡著了。
楊雲濤起身,整個房間二十多號人全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幹嘛呢你們,繼續啊,我上個洗手間。”楊雲濤解釋道。
整個房間的氣氛又富有節奏起來。
他走時帶上了門。
今天是周日,也是汝陽敬老院最輕鬆的一天,每次周日,一個身著黑風衣的男子總會帶著一大號人來接手護工的工作,若不是他們平日裏對老人悉心嗬護和友善的態度,敬老院的工作人員還以為他們是黑社會呢。
不管是不是壞人,這年頭來敬老院幫忙的人是越來越少了。他們不計報酬,這樣的行為工作人員肯定舉雙手歡迎,有時候感激他們,挽留下來一起在大院裏吃個飯什麼的,有時他們也會答應。露天大院裏放著盜版電影,一桌桌的老人青年舉杯歡慶,就跟過節一樣,老人也很喜歡他們,他們也不像其他義工一樣死板地為了完成任務而來,他們會跟老人講故事,也會跟他們聊天,這兒似乎就是他們的第二個家,這些老人也好像他們的家人一樣。
隻是他們最近的行蹤有些飄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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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雲濤把一捧水撲在臉上,粗略地搓洗後,額上的發絲不斷地向下滴水,鏡中的自己憔悴不堪,眼白微微地有些渾濁,布滿了血絲。
好像好久沒睡夠五個小時了。
最近的屁事很多很多,首先是警備局懷疑他們是失憶事件的幕後黑手,然後不斷地調查,查了三天也沒查出個動靜來。
其次就是上次死獸在山林區的鬧劇,那幫該死的玩意兒把月下墓在山林區的裝備庫造成了極大的破壞,趕到現場時滿地炸裂成碎片的槍殼和炸裂的後的手雷彈片鋪滿了整個地麵,除此之外還有一隻死獸掉進了存放刀劍類的地下深坑裏出不來,他們用了三個小時用水把那片地下空間填滿。
死獸怕水,水是活物,分子不定性運動,很小程度上可以腐蝕他們的肌體,降低他們的活動性。
很奇怪,他們明明沒有智慧卻像蓄意破壞。
沒槍這件事很快被雨那邊知道了,槍械那邊本來是歸雨管的,承接到風這邊卻出了這麼大亂子,作為頭兒當然有很大責任,看來是免不了那幫滿臉橫肉的老死板一頓訓了。
“楊哥好。”不知為何,有個小弟跟了過來,他也捧了把水撲在臉上,把額發向上捋。
他又快速帶好棒球帽,似乎刻意遮住了眼神。
“好。”楊雲濤懶得搭理他。
“出了亂子來這裏做好事幹嘛呢?尋求心裏的慰藉麼,還是希望給自己贖罪?”小弟冷嘲熱諷地說道。
這種暴力無畏的說話方式立馬吸引了楊雲濤的注意,他哼哼笑了兩聲:“誰說不是呢,就像孩子犯了錯,覺得很害怕,但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是先回家再說,起碼父母還是愛你的,不會對你下狠手。”
片刻之後楊雲濤又說:“這地方也算是我們的家,它肯接待我們,他們不知道你有多壞,隻知道你真心對他們好,他們也會陪你玩陪你笑,在背後會想你們,默默為你們祝福。這種氛圍對我們這種缺愛的大家庭來說是無比珍貴的。”
“跟我無關。”小弟說,“有愛的人必定會有所顧忌,缺愛的人就多了份義無反顧。”
“新來的?”楊雲濤察覺到了些異樣,跟他混久的人一般都沒這麼叛逆的。
“初次見麵,我叫柯方宇。”他摘下棒球帽,自稱柯方宇的那家夥高高瘦瘦,有像清純高中生的麵龐:額頭很高,麵部輪廓平坦,有幾分正氣。
硬要說的話,他俊秀得像20世紀20年代的書生那樣文雅,卻又有著信仰與正義感。
要不是那眼神深處洋溢著一股戾氣,楊雲濤甚至覺得他下一秒會跟他講大道理,然後掏出電話報警。
“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事。”柯方宇看著鏡子中的楊雲濤。
“隱瞞什麼?”
“遠不止裝備庫被偷襲,和失憶事件的大事。”
“怎麼猜出來的。”
“根據你生理情況和精神狀態,似乎帶了些恐懼成分。但我所知的是失憶案件與我們完全無關,而且你也不怕雨那幫老不死的。你在怕一些其他的東西。”
“嗯,跟你猜的一樣。”楊雲濤點了根煙,片刻,煙霧朦朧,他模糊的身影又有了幾分神氣,“這座城市快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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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楊喆然分別後,淩唯漫步在街上,順腳還踢著一個易拉罐兒。
兩側的街道都是商品房,斜斜地投下成塊的影子。
若是再高再密集點的話,頗有種三峽隱天蔽日的感覺。
“嘭。”的一聲,一腳過於用力,易拉罐高速旋轉著飛出,撞上了路邊的欄杆,又彈射出去,擦過一個人的腳邊。
淩唯瞬間屏氣,雙手舉過頭頂,滿臉歉意。
所幸那個人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無意間的冒犯,繼續跟他挽著的妹子有說有笑。
淩唯走了過去,拾起易拉罐,準備丟進垃圾桶,卻愣在了那裏。
麵前的是一個三層的書店,第三層的玻璃幕牆上掛著書店的名字,模糊在日光裏,淩唯卻能很輕鬆地道出它的名字:箭盤書店。
這麼多年過去了,它顯得有些破舊,書店內也顯得很淒清,暢銷書放在最顯眼的櫃台上,書的塑料薄膜上還覆上了一層灰。
走進書店,不冷不熱的風吹的人汗毛直豎。
還是那熟悉的25℃!
淩唯繞過那些看閑散書,蹭著空調打著網遊的小學生,徑直走向樓梯口。
真的是有些落寞了,工作人員也無心勸趕那些小學生,慵懶地打著嗬欠。
書店分三層,第一層賣學生的教輔資料,第二層賣名著小說暢銷書,第三層賣一些明信片和明星海報,還不乏專業類圖書和育兒經之類奇奇怪怪的東西。
淩唯初中的時候買明信片花了不少錢,他買明信片畫畫,一盒50張,他一個月就能全部臨摹下來,算來也畫掉了20多盒。
硬要追溯的話,淩唯真的算是這裏的頂級vip了,他從小學四年級就開始光顧這裏,那時候媽媽不給他玩電腦,但凡要出門就把他丟書店裏,然後辦了張卡,卡裏衝了不少錢,委托店長給孩子推薦點好書看。
淩唯那時也不抵觸,有時候就算沒事也往書店跑,捧著本書讀到日暮西沉。
久而久之,跟店長也熟了,跟店長有說不完的話,店長也會真誠推薦些好書給他看。
剛開始因為這片並不是特別豪華,這家書店也算現在眾多書店的元老級店鋪,箭盤書店的生意異常火爆,書籍常銷售一空。那時候跟店長關係好的甚至還能委托店長幫忙進想要的書。
就連25℃的空調都是淩唯要求調的。
淩唯就是喜歡25℃,高一度熱低一度冷。
這家店大概也走到末路了,僅一街之隔就是新華書店,向西走100米就是新建好的書店。
前段時間淩唯聽說店長也不想幹了,把店給了自己親戚處理。
淩唯長久沒光顧,一部分原因是學業,另一部分原因是怕那今非昔比的落差太過讓人悲傷。
好在那熟悉的25℃空調還在,淩唯心情還算不錯。
這麼想起來,這麼久沒光顧,沒準空島梳音出書了呐!
說起空島梳音,緣就更深了。
那年六年級,店長給淩唯遞來一本素色封麵的書,書名叫《悲傷的極光》,著名:空島梳音。
“我朋友新出的書,給你推薦一下。”
六年級的淩唯從早上七點一口氣讀到了晚上七點,中途狼吞虎咽地啃了麵包喝了水,到晚上還是媽媽過來拖他走的。
“這麼喜歡的話就帶回去看吧,難得他這麼喜歡。”店長笑笑。
淩唯一口氣讀完了那部作品,隻覺得這個空島梳音太厲害了,描寫細膩,感情真摯,她就像一個小幽靈,能穿進你身體裏,到你的心髒,勾出你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悲傷的極光》寫的是一個女吉他手,她非常熱愛吉他,有一個同樣熱愛吉他的弟弟。弟弟很有天分,學起來比姐姐優秀,弟弟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彈琴給北企鵝它們聽,在極光下彈出世界上最溫暖的曲子。不幸的是一場車禍奪走了他的雙親和她的弟弟,以及她的三根手指。她沒有放棄,堅持訓練,成了小有名氣的吉他手,後來又聽信讒言,卷入了抄襲風波。她又變得窮困潦倒,在晚年之際突然想起了弟弟的夢想,非常懊悔,她賣掉了所有的家當,隻身一人來到南極洲,在路上,她遇到了很多熱心腸的人們,給了她幫助,也得到了不少人支持。最後,她到了南極洲,她想起了弟弟,想起了自己的無助的失落以及別人的熱心的幫助,在燦爛的極光下,她完成了自己生命的最後一次彈奏,最後衣衫單薄的她凍死在了寒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