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您在讀些神秘主義的作品,我覺得難過。相信我的話,這種讀物對您這樣的心靈,很有危害,簡直是毒藥,是麻醉劑,這些書起壞作用。正如放蕩會使人精神錯亂一樣,道德也會使人精神錯亂。假使您不是妻子,不是母親,沒有朋友,沒有親戚,我就不勸您了,因為這樣的話,要您高興,您可以進修道院,不為害於任何人,雖然您在裏頭死的快些。但是處在您目前的環境,四顧無依,相信我的話罷,這些讀物對您是有害的。友誼的權利太沒有力量了,您不見得聽我的勸告。但是允許我低聲下氣求求您罷,別再讀這一類東西,我懇求您了,我是過來人,我有經驗的。
關於您的勸告,特別是嚴格的要求,我一定小心在意,實現您的願望,不過有一個條件,就是要看您的理智能否料事如神。我不是拜倫,可是我知道的是,我的朋友包爾熱雖然不是陶瑪斯·穆爾,卻也狗一樣對我盲目忠心,我沒有話比擬這種忠心,除非是您的戀戀於您的巴黎農奴。
奇怪您還沒有收到魏爾代出版的《幽穀百合》、真正的“百合花”,裏麵“還有一幅畫像”,別人要說了,我描繪的夫人,既不年輕,又不美麗,而且還是英國人!您看,別人就這樣批評我們!……您清楚我的全部生活,您知道我帶校樣來到維也納,幸而有您經心,我才得以天真的遊客身份周遊了城效。《幽穀百合》是在薩舍脫稿的,在布老尼艾爾修改的,我當時還沒有見過那位夫人。除去她以外,我還收到周圍的人寫給我的5封抗議書,說我暴露了她們的私生活。我在這事上,收到一些最奇怪的來信。好像德·莫爾叟先生有克洛士古爾德的天使一樣多,天使全像下雨一樣落在我身上,不過“他們不是白顏色”。他們給我帶來不少的小刺激,我倒因而更易於消磨我的寂寞了。
好,再會罷!天快亮了,我的燭光發淡了。3個鍾頭以來,我一行一行給您寫信,希望您在每一行都聽見我的真摯的情感的呼聲,情感象天空一樣深邃,一樣遼闊,高於人世倏忽的猥瑣刺激以上,而且忠實如一、永遠不會變質,因為有些低級感覺埋在深窈處所,天使的腳從來也就接觸不到。如果智慧不把某種美好事物放在一塊高岩之上,任何物質和地麵的東西也達不到的話,那麼,智慧還有什麼用呢?
可是這又把我的話題引遠了,校樣在等著,必須跳進我的風格的奧吉亞斯的牛棚,掃除錯誤。我的生活隻是單調的工作,隻有變化工作。我就像奧地利年老的上校向瑪麗·代萊絲女皇說起他那匹灰馬和他那匹黑馬一樣:我有時騎這匹,有時騎那匹。我呢,6小時騎《路吉艾利》,6小時騎《該死的孩子》,6小時騎《老姑娘》。我不時站起,望望房屋之海,由我的窗口眺望,從陸軍大學到特羅納的鐵柵欄,從先賢祠到凱旋門全在眼下,我吸過一陣空氣,重新工作。我的3樓房間還沒有完工,我暫先在小閣樓上待一下,就像那些偶然吃一塊黑麵包的公爵夫人,我覺得挺有意思。全巴黎沒有閣樓比這再漂亮的了:又白,又幹淨,又妖嬈,活似二八年華的小家碧玉。我布置成一間候補臥室,以防病時使用,因為我在底下隻睡在過道一張兩尺寬的小床上,旁邊僅僅有走路的地方。我的醫生說沒有什麼不衛生,可是我不相信;我需要空氣流暢,我消耗空氣消耗的太多。所以我熱望我的大客廳,好在過不了幾天,我也就搬進去了。我這房子花了我800法郎,不過我不再做國民軍了,我一輩子就怕幹這個。警察局和國民軍還不放鬆我,要我坐8天監牢。不過,我不出門,他們也就捉不到我了。我這裏的房子,用的不是我的名字,所以我就可以明目張膽地住到一所設備俱全的公寓了。
接受我的最親切的致意,我願意把我整個的靈魂(去掉它的苦悶)寄給您,可惜作不到,我要把勇氣和毅力寄給您一些;我不喜歡看見您那樣剛毅和英勇的精神也會頹喪下去。
1836年10月於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