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安訓在德普蘭最後病危時治療過他,現在他不敢說這位著名的外科醫生在彌留之際仍然是個無神論者。信教的人們不是都願意相信那位卑微的奧弗涅人來為德普蘭打開了天國的門,正如他從前為德普蘭打開了地上神殿的門一樣,那神殿的門楣上寫著:“祖國感謝所有的偉人!”
一八三六年一月於巴黎
《沙漠裏的愛情》
“這樣的表演真可怕!”她一邊喊,一邊走出馬丁先生的動物展覽館。
她剛才觀看了這個大膽的江湖藝人,用廣告上的話說,與鬣狗一同獻技。
“他用什麼方法把動物馴得這樣服帖,”她繼續說,“對動物的感情了如指掌,竟能……”
“這件事對您是一個疑問,”我打斷她的話說.“其實是很自然的事。”
“哦?”她喊了一聲,嘴角上浮現出不以為然的微笑。
“您以為野獸就完全沒有感情?”我問她,“要知道我們可以把我們文明生活的惡習全部教給它們呢。”
她驚奇地望著我。
“不過我得承認,”我繼續說,“第一次看馬丁先生表演的時候,我也同您一樣驚奇不已,大聲喝彩。那一次我身旁坐了一位老兵,他沒有右腿,是和我一同入場的。他的臉給我的印象很深。像他那種好漢都長著這樣的腦袋,上麵留著戰爭的烙印和拿破侖曆次戰役的記錄。這個老兵的性情直爽、開朗,特別投我的脾氣。他無疑是那種對什麼都不以為奇的士兵,看到同伴臨死前的慘相也會哈哈大笑,他能高高興興地掩埋同伴,也能高高興興地扒下同伴的衣物,哪怕炮彈橫飛他也若無其事,他目光短淺,很容易和魔鬼稱兄道弟。展覽館的老板從獸房走出來,我的同伴把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然後撇了撇嘴,顯出輕蔑和嘲諷的神情,高人一等者為了表明自己與一般容易上當的人不同,就喜歡這樣意味深長地努著嘴。因此,當我讚揚馬丁先生的勇氣時,他笑起來,搖搖頭,帶著內行的神氣說:‘不稀奇!……’
“‘怎麼,不稀奇?’我問他,‘假如你肯把這個秘密告訴我,那我將感激不盡。’
“我們很快交上了朋友,然後我們一同走進我們看到的第一家餐館吃飯。待到用餐後甜食的時候,一瓶香檳酒下肚,這個古怪士兵的記憶變得清晰了。他給我進述了他的故事,我於是明白他確實有理由喊一聲: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