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是《人間喜劇》描繪的中心問題。幾乎每部作品都對金錢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的萬能作用進行了揭露和批判,《貝姨》也不例外。作者以銳利的目光看穿了金錢在新的曆史條件下的特殊地位,他通過皮安訓的嘴表達出自己的觀點:從前金錢並不能買到一切,“但是,今天,法律把金錢定為衡量一切的尺度,它作為政治才具的基礎!”這就是說,到了資本主義社會,金錢的作用已通過法律條文正式公諸於世了,無論是國王、貴族、僧侶,還是平民百姓,無不對之崇拜供奉,也無不對之窮追不舍。在小說中我們看到了一幕幕由金錢導致的悲劇、醜劇。於洛太太是聖潔的,她嚴守為人妻的準則,對丈夫忠貞不渝。她對克勒韋爾的無恥追求給予痛斥,指責他卑鄙,並表示“一個女人三十二年的名譽,三十二年的清白,決不為你屈服”,“我要受全家的尊重、愛戴,我要把我的靈魂一塵不染的還給上帝。”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貞潔的人,在金錢麵前也屈服了,她為了女兒的婚姻,不得不拜倒在暴發戶麵前,“這部驚心動魄的巴黎風化史開場的一幕,現在又得重演一遍”,然而是悲劇的重演。男爵夫人卑躬屈膝地跪在克勒韋爾腳下,求他救救自己,求他收買一顆靈魂,為的是二十萬法郎。這種委身失節簡直是最卑鄙的,然而又是金錢,殘酷地折磨著這顆純潔的心靈,她不能不去做一個女人不該做的事。她的女兒也因無錢而做出不道德的事,她搶走了姨媽的情人——斯丹卡。斯丹卡與貝姨之間的關係無非也是金錢關係,或者說是債務人與債權人的關係。貝姨將準備自殺的斯丹卡救了下來,用錢供他學習雕刻藝術,她就用自己這筆錢梆住了斯丹卡,使他成為自己的私有財產,當她發現情人背叛自己時,翻臉無情,竟然冷酷地將自己從前的情人投進了債務監獄。貝姨本來對堂姐一家心懷妒恨,但她覬覦元帥的財產,表麵上十分殷勤,博得一家人的喜歡,這種虛偽的行為在元帥死後便原形畢露了。發生在克勒韋爾與於洛一家之間的財產爭奪戰更是激烈萬分。放蕩的瓦萊麗眼見克勒韋爾壽命不長,就打算通過婚姻來巧取他的財產,但克勒韋爾的女婿維多冷為阻止這一陰謀,竟出五萬法郎害死瓦萊麗。這一幕幕以金錢為中心的醜劇,道出了七月王朝人與人之間的冷酷關係。對此,巴爾紮克諷刺道:“世界上隻有巴黎,由於奢華與貧窮、淫蕩與清白、壓製的欲望與層出不窮的誘惑,不斷交流的結果,才產生這種傑作。”
批判現實主義是以資產階級人道主義作為思想基礎的,他們強調的是道德感化作用,然而巴爾紮克在創作晚期對這個問題有獨到的見解。他看到在七月王朝如此腐敗墮落的世界中,單憑道德感化是不起任何作用的。於洛太太的悲劇就是突出的例子。作為公爵夫人,她是完美的,是賢妻良母的典型,丈夫的墮落使她傷心、悲痛,但她從不反抗,隻是忍氣吞聲,希望用忠貞與柔情把丈夫拉回到自己的身邊。然而於洛在蕩婦的誘惑下神魂顛倒,根本無視妻子的純潔善良的美德,一味追求窮奢極欲的放蕩生活。於洛太太一次又一次的容忍與犧牲,終不能改變他的好色品性,最後,終於經受不住無情的打擊,悲慘地死去。於洛夫人的死說明仁慈、寬容畢竟敵不過荒唐、淫迷。奧棠斯與母親恰恰相反,她從母親的經曆體會出軟弱和容忍是決沒有好下場的,因此,奧棠斯對自己丈夫的荒唐行為堅決斥責,並果斷地與其分居,最後終於迫使丈夫回到自己身邊。母女兩人的對比,表現出巴爾紮克對精神感化作用的懷疑,這是難得的進步。
與《農民》一樣,《貝姨》也表現了巴爾紮克對下層人民的偏見。貝姨本是以與上層人物對立的身份出現的,作家說她是個“十足的,優越的鄉下姑娘”,她“保持著和太陽出山一同起身的農民習慣”,但作家同時又將她塑造成嫉妒的典型,賦予她強悍、狡詐、陰險、自私、嫉妒成性的特點,在於洛的家庭中,貝姨不僅覬覦著於洛司令的財產,想方設法嫁給於洛司令,而且幫助蕩婦搶走表姐的丈夫。作為被社會壓扁了的小人物,這無疑損害了下層人民的形象,也充分暴露出作家世界觀的局限性。
2、原文賞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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