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慧敏收住了話頭，抬起眼睛久久地望著我，眼神裏飽含著同情和安慰。
對這樣的結果，的確沒有想到，也沒有思想準備。一股陰冷的感覺從腳心直竄腦頂。嘴角也在不由自主地抽動。
肖慧敏過來坐在我旁邊，將我的手攥到她的手裏，撫摸著。一股暖流在心頭悄悄滋長。我發覺我真的需要有人來愛撫，來嗬護，就像兒時躺在姨媽懷裏的那種感覺。我身不由己地將身體斜靠在她的身上，腦袋無力地耷拉在她的肩頭。
“咱們這一生，難道注定要在政治風浪中掙紮嗎？”我喃喃自語。
她沒有躲閃，一隻手在我臉上輕柔地撫摸著。此時此刻，我隻想昏昏地睡過去，忘掉眼前的一切。
在我要離開的時候，肖慧敏告訴我，大姨要從北京回省城了。她建議我去找一下大姨，讓大姨從上頭做做工作。我堅決搖搖頭。
自當了經理後，每天回家都很晚。愛梅早已習慣了。今天早早回到家，她反倒感到奇怪。看我悶悶不樂的樣子，試探著問這問那，我沒有回答，她便不再吱聲，忙她的晚飯去了。我突然生出一絲溫情，便喊女兒：“燕燕，去幫你媽洗菜去。”女兒煩躁地嚷了一聲：“喊什麼？把我思路都打亂了。”我走進裏屋，溫和地說：“燕燕，媽媽一個人忙，你好意思嗎？”女兒想了一想，放下手裏的作業，去廚房了。
傳來愛梅的聲音：“嗬嗬，今天西邊出太陽了。不用你，媽媽馬上就弄好了，去寫你的作業吧。像你爸爸那樣考上大學，媽媽什麼也不用你們幹。”
我讓愛梅坐到我身邊，她居然不好意思起來。“老夫老妻了……你今天怎麼啦？好了，早點休息吧，難得早回來一次，明天還要早起呢？”
“不了，以後我每天這麼早回來。”
愛梅的目光滯留在我的臉上，含著詢問。我沒有正視她，問道：“愛梅，如果我不當經理了你會怎麼樣？”愛梅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絕頂聰明。她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她顯然很輕鬆，滿不在乎地說道：“那我就燒了高香了，我嫁給你的時候，你根本不是經理，不挺好的嗎？我看官對你沒什麼了不起。別人當了官，房子，票子，什麼都有了，你當了幾年經理，弄回什麼了？除了沒日沒夜窮忙，還有啥？”
她分明是在勸慰我，我有點感動，一把將她摟在懷裏，她掙紮著推開我，用眼睛指了指裏屋：“讓孩子們看見。”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她瞟了我一眼。我長長地歎了口氣。
“你不說，我也不問了。有的事，你說了我也不大懂，反正呀，隻要你不嫌棄我，我就永遠是你的老婆。哪怕你去坐牢，我也等你。你讓崩了，我替你收屍，永不改嫁。”
“你說到哪裏去了？”
我責怪地瞪了她一眼。“沒文化，說話粗唄，你明白我的心就行了。”
我緊緊地抱住她。她沒有反抗，順從地伏在我的身上。我眯著雙眼，撫摸著她，想了很多很多，我有這麼一個家比起肖慧敏來，我感到滿足和幸福。這種感覺，官位和金錢是絕對換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