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苦果隻好自吞(1)(2 / 2)

“真是無巧不成書,我的小姑——我生父的親妹妹,讀醫學博士,正好就在大姨住院的這家醫院實習。她長得特像我生父,我媽媽第一眼就認定她是我小姑,一問,果然是。小姑專門請了假,硬拉著媽媽和我到爺爺家去住了幾天。就是剛才上車的那座城市,那是座旅遊城市。爺爺奶奶已經過世了,家裏除了小姑,還有一個大姑,兩個叔叔。全家人對我和媽媽那個熱情,真的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人間溫暖。白天,全家人陪我們出去玩,晚上,整夜整夜地敘說。媽媽整夜整夜地掉淚。走的時候,大包小包弄了一大堆,全是水產海鮮品。喏,你也看見了,你拿兩包回去吧。”她指了指行李架。

她咂巴了一下嘴,說口幹了。我起身穿過密密匝匝的人群,去打開水。誰知,我錯估了形勢,別看車內車外五顏六色的飲料不少,但甭說送水,車內茶爐都是空的,沒有一滴水。我看見列車員休息室裏放著一隻暖壺,我借口孩子有病需要水,列車員才給我倒了一杯。

我重新來到座位前,已經出了一身汗。她臉上露出歉意說道:“現在出門,最怕坐火車,人多、票難買,沒座位,臥鋪就更別想了。什麼時候能像人家發達國家那樣,坐火車就像乘公共汽車那樣方便,就好了。”“我說,忍著吧。照近年來這個勢頭發展,很快就會有那麼一天的。”

我將水杯遞給她,她調皮地說了聲:“謝——謝——啦。”她不知道水燙,把剛喝進去的水又急速吐了出來,不住地咂著舌頭。我責備道:“沒人跟你搶。也不會再有人讓什麼‘黑五類狗崽子們’滾下車去了,慢慢喝吧。”

我是不經意說的。肖慧敏臉上的表情卻突然凝固住了。隨即,眼裏滲出了淚花。她雙手捂住臉,肩膀微微抖動。我後悔不該提起往事,觸到了她的傷心處。她使勁搓了搓臉,鼻孔吸了幾下,長長地出了口氣,說了句:“往事不堪回首。”停了停,她又說道:“好了,還回到正題上來吧。後來大姨總算明白過來了,躺在病床上,一直關心著家裏的人。舅舅的問題,大姨通過關係找到公安部,公安部已經發函要求原單位重新審查,平反的可能性很大。表哥肖汝斌的問題,學校已經決定平反,可他現在究竟在哪兒,誰也不知道。一旦找到人,哪怕是屍骨,就召開平反大會。他的女朋友一直在上訪,我還接待過她幾次,幫她轉過申訴材料,最終還是大姨出麵過問,事情才有了轉機。女朋友仍在等待,癡心不改。表哥安老師的問題,也正在複查。他的‘右派’問題比較好解決。死刑問題,比較複雜,牽涉的問題太多,一時半會是解決不了的。唉,這些年你一直沒見過佘媚媚?她始終就沒離開臨陽市。她一定是怕連累咱們。或者她還不知道咱們和她的這層關係。高中的時候,都說她的不是,現在想想,真對不住她。”

我點點頭:“你說得對。那個年月頂著死刑犯人家屬的鐵帽子,一般人真的扛不住,不知道她是怎麼挺過來的。”

“這次回去你一定要設法找到媚媚。大姨說了,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我感到有些意外,問道:“大姨真是這麼說的嗎?”

肖慧敏肯定地點點頭。“本來,大姨想讓你設法去趟北京見麵。電話打到你石油公司,才知道嫂子去世,你去奔喪了。大姨讓我代她發個唁電,怎麼也找不到地址,隻好作罷。”

我更詫異了,問道:“怎麼,你們知道我在石油公司工作?我可沒有告訴過你們。”

她笑了,譏諷地說道:“你也不動動腦子,羅聿川背後的勢力那麼大,活動得又那麼厲害,最終也沒有當上經理。你是外來戶,不是人家圈子裏的人,坐在家裏傻等,還真讓你給等著了,為什麼?”不等我回答,她又繼續說道,“北京的大姨起著作用呢!大姨擔任了多年的省委組織部長,她要運作起來,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大姨父又是省顧問委員會的。在大姨的吩咐下,大姨父親自隨省石油公司的考察組去聽了你的競選演說。市裏沒人知道你的背景,他們至今也不明白,省公司為什麼堅持要你任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