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莊嚴的金殿之上,每個人都被那肅穆的氛圍感染到,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即便是方才最囂張的李冉湘此刻也小心謹慎地跟其他姑娘一起快步走了進去。
十個人齊齊地按照嬤嬤教授的禮儀請了安,垂首站在原地等了半天也沒有任何動靜。有幾個秀女忍不住好奇緩緩抬起頭來偷偷打量坐在殿上的男子。
那個坐在最上方身份尊貴無匹的男子此刻正支著頭閉目養神。遠遠望過去,香爐嫋嫋升起的清煙使他的麵容看起來有些朦朧,但第一眼看去仍是不免被他的容貌震懾到。
早聞當朝皇上龍章鳳姿,器宇不凡。親眼見過之後才知,世間的那些譽美之詞用在他身上還是不夠。
皇上並沒有穿朝服,隻是一襲淡藍色長袍,腰間束了一條普通的白色腰帶,上麵繡有一叢青翠欲滴的竹子。除了這個腰帶,他身上連一點多餘的裝飾都沒有。但就是這樣普通的藍色長袍,穿在他身上自有一種高貴不俗的典雅氣質。
他的長發因為支起頭的動作流暢地披到肩上,如黑綢緞一般亮滑。即使閉著眼睛,眉宇間仍可決出一股王者之氣。
李公公彎下身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麼,他才緩緩睜開眼睛。在他的眼睛張開的那一瞬間,秀女們隻覺日月星辰都落到那深潭之中,熠熠閃耀。當他睥睨眾生,殿下眾人隻覺那眼神像是刀劍一般淩厲。
隨即,那股淩厲即被掩了去,他恢複了小睡時的慵懶,輕輕地舒展了一下軀體,又鬆鬆地用手肘撐著下巴,不輕不重地問道,“你們可會撫琴?”
秀女們還未回答,殿下站著的一個禮官拱手問道,“皇上可是要先考核她們才藝?”
“不!”江夜輕聲道,“隻彈琴便好。”
那禮官愣了一下,江夜卻不耐煩似地坐直了身子,收起方才的慵懶,揮了揮手道,“開始吧!”
殿兩旁相對擺著十架琴,眾秀女沒料到這麼快就要考核琴藝,相互對視一眼。李冉湘卻在眾人猶豫之際率先走了過去在殿右側最接近皇上的上首位置坐下。有人帶頭,其餘人也都陸陸續續依次走了過去。王嫣然挑選了左側中間的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禮官一聲令下,眾人齊齊地奏起了事先排演好的曲子。
撫著琴,眾人的心態各不相同。有人唯恐自己不被皇上看到,愈加拚命表現想吸引注意,例如李冉湘的琴聲總是搶在其餘人前頭。有人懷疑這樣敷衍的殿試不過是走個過場,人選皇上心中早就有數,是以心灰意冷,彈琴也不那麼用心。而另一些人隻是專心做好自己的事情,輕攏慢撚抹複挑,每一次手動弦扣都分外用心。
王嫣然專心沉浸在自己的琴聲中,絲毫沒有留意到外界的動靜,直到她抹弦之時微微抬頭,身體後傾,這才注意到身前站著一個人。她心頭猛地一跳,手指不覺顫抖了一下,隻覺指尖傳來輕微的震痛,隨即殿內發出一聲不和諧的鈍響。她驚呼出聲,看著崩斷的琴弦懊惱不已。
其餘人都停止了彈琴看向她,那些人的目光中有同情也有幸災樂禍,更多的是漠然和事不關己。
她腦中一片空白,為自己的笨拙而羞紅了臉,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連忙起身跪下請罪。
方才突然出現在她麵前害她失態的人此刻隻是靜靜站在她麵前,王嫣然隻能看到停在她眼前的那雙繡有盤龍圖案的靴子。
肩上傳來一陣壓迫感,王嫣然就這麼被人提了起來。她站起身,仍是低著頭不敢看對麵的人。頭頂傳來一個低沉的嗓音,“抬起頭來!”
王嫣然忐忑地緩緩抬起頭,正對上那雙如星辰般燦爛的眸子。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那雙眸子裏正灼灼燃燒的一些東西迅速暗了下去。她清楚從他眼中看到某些期待落空後的失望和落寞。
王嫣然抿了抿唇,這是她緊張時的習慣動作。不知為何,打從看到江夜眼中的失望,她便被一種說不清楚的複雜情緒左右了。不是害怕也不是羞愧,竟是莫名地委屈和難過。
江夜的下一句話卻讓王嫣然愕然了許久,“誰準你穿白色衣服的?”他的語氣近乎霸道和專製,隱隱有戾氣。
王嫣然先是嚇了一跳,慌忙請罪,而後仔細打量了自己這一身素淨的衣衫,不知她到底無意中觸犯了什麼忌諱惹得皇上大怒。
王嫣然跪在地上,心情低落到了極點,先是彈琴斷了弦,而後因為一身白衣惹得皇上不快。選妃之事怕是沒有指望了,想到這她倒也坦然了,麵對李冉湘投過來的帶著明顯嘲笑的目光也能淡然置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