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在窗下批著折子,看著我笑,“真真是虎母無犬子啊!”
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想我那時候,看著吃食從來也是丟不開手的,還有那時候的冰糖葫蘆,一直都是滿滿的吃到飽才罷休,便是夜裏胃酸胃痛起來,也照舊不改,如今的虹兒,自然是遺傳了我的基因吧。
想起那時候的自己,偷偷笑起來,擱下手裏的甜湯,等著虹兒吃飽了,叫他同師傅去溫書。
“好好吃飽了,便去書房去,記著,萬萬不能叫師傅等你。”我叮囑他。
“難得朕在,叫虹兒多留一會兒也不晚,是不是?”阿泰一把將虹兒攬上膝頭,“來來來,替父皇看折子好不好?”
“太子殿下讀書的時候很像陛下,總是認真的很,連握筆的模樣,也像極了。”跟著虹兒的內監笑道,他是要討個好,可是阿泰的笑容,有一刻的停頓,很快的展顏道,“朕的皇兒,是要像朕的。”
“陛下驕縱,若叫大臣們議論起來,可不好。”我將虹兒抱過來,為他扣好披風,“快去。”
轟隆一聲炮仗響,紫燕立刻出去看情形,卻是虹兒將炮仗埋在雪裏,露了引線在上頭,趁著跟著的宮人不備,偷偷點了,炸了幾人一身的雪花,大笑著已經跑遠了。
“快去看看傷人沒有?叫太醫瞧瞧。”我連著催促。
“有什麼好看的,那炮仗也是太子爺自己製的,拿來嚇唬人的,壓根傷不了人,奴婢也受了好幾次這樣的驚嚇了,今兒是雪,明兒是塵土,等開了春,便是花瓣,凡這四季裏有的,太子爺都能玩,什麼花樣都有。”紫燕無奈道,“也不知這本事,是哪個老師教的。”
“既然傷不了人,便由著他去,小孩子,合該是這樣。”阿泰停下筆,“再大些,也便好了。”
“可是宇……”我話已經在口邊,宇文棠鬧了那麼多年,從小到大,無人管製,落得混世魔王的“尊稱”,誰製得住,可是,我不該提及的,便是他。
我沒有說下去,阿泰也未再提,唯有雪化的聲音,滴答滴答,聲聲不停。
這八年,大蜀又有三州歸順,實力比之當初漲十倍不止,真正的叫大楚忌憚,可是奇怪的是,這八年,大楚沒一點動靜,仿佛從不在意,而我也漸漸聽聞,大楚的江山,帝王竟然終日沉迷後宮,可以三月不理朝綱,如今已是大勢所趨,風雨飄搖,這樣下去,國將不國。
我要的,就是他的國將不國。
可是聽到他沉迷後宮的時候,我還在想,他同我說過的誓言,是不是同別的女子耳鬢廝磨的時候,說過無數遍,他同旁人恩愛的時刻,可有沒有一瞬,會想到我,我真是可笑,明知道他的不恥肮髒,可是為什麼,心裏還是會痛,八年了,為何聽到他的名字,還是會這樣緊張,我到底在在乎什麼?在期待什麼?
“今日有臣子進言,待等今年開春了,趁著江南去歲的大旱之災,便拿下揚州,江浙,一統江南,鍾靈以為,可行嗎?”阿泰合上折子,問我。
我尚不能從方才的思量中回過神來,直到紫燕推了我的身子,我才回過神來,“陛下在問什麼?”
“一統江南,是否可行?”他道。
一統江南?
大楚的富庶之地皆在江南,若是再將揚州,江浙拿下,便真的奪去大楚半壁江山,而那江南魚米,對我大蜀,百利無一害,我心裏已經同意,卻笑著道,“這些事情陛下還是要同臣子商議,後宮,還是不要牽涉其中的好。”
“你不反對,便是同意。”他望著我偷笑,“那麼便等幾個月,給虹兒帶蘇州的糕點嚐嚐。”
大蜀同楚國的一戰,終於等來。
送阿泰出門,琉璃宮外牆角下,已經是一溜兒等著問安見禮的嬪妃,見我們,躬身行禮道:“給陛下請安,陛下萬歲金安,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新年下,大雪天裏,也難得你們來的這樣早。”我笑笑,“這些晨昏定省,本宮早早便說了,不需要的。”
這些年,我從不承寵,可是這個後宮無人不忌憚七分,我說了東,便是阿泰,也絕不往西,何況是她們。我知道她們巴不得的趕來問安,不過是知道,十次有八次,阿泰都在這裏。
果然,阿泰笑笑握住我的肩,“論禮數,該是這樣,你也不必每每叫她們回去。”
“便是沒有這樣的禮數,皇後娘娘德才兼備,母儀天下,嬪妾等也很願意親近一二。”一個嬌滴滴的女聲,然後便是這人群中,她越眾而出,再度行禮道,“妾身見過陛下,見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