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先進到屋子裏,拿旁邊牆上掛著的毛巾擦了把汗,他把毛巾從臉上抹下來時,一個姑娘的身影在他的眼光裏從上到下的滑了出來。她有些瑟瑟的坐在那裏,臉怯生生的不敢抬起來太多。營養不良使他的頭發有些枯黃,但皮膚還算白淨。雖然有些瘦,但在纖細的腰肢的襯托下,胸脯倒是鼓鼓的。她抬起頭迅速瞟了韓子一眼,又迅速地把眼簾放下去,好像隻是為了活動一下僵硬的頸骨。
喜娘這一看,倒看到一個精壯的漢子,長得並不多好看,但從那緊繃繃的肌肉裏可以看得出是個能幹活的人。韓子曬得黑油油,顏色有點像炸鍋茄子的油。兩倒眉毛又黑又濃,一雙眼睛含著笑意,咧嘴一笑,反顯得牙齒白白。喜娘一想,這弟弟不錯哩!
“良子,趕快進來看看,娘給你找個媳婦呢!”良子娘大聲喊道。
良子進屋,跟弟弟形成一種反差。他有些瘦弱,皮膚也白一些,五官與弟弟挺像,隻是眼裏沒有笑意,顯得有些木訥。當良子娘和他說找了個媳婦的時候,他隻是點了點頭,什麼都沒有說。
“秋喜,不瞞你說,我這大兒子,有一點毛病,他的右耳朵呢,有一點問題。你跟他說話的時候啊,得朝他的左耳朵說。不過這也不是啥大事,啥事也不耽誤麼不是!”
喜娘想了想,覺得良子雖有些呆,但是個老實人,不禁對這家人有了好感。
“來來來,吃飯吃飯!”公公發話了。
大家圈成一個圈,公婆在最上麵坐著,喜娘挨著婆婆,她的左邊是良子,但良子理她稍遠,良子左邊是韓子,韓子正好坐在喜娘對麵。
婆婆一直往喜娘碗裏夾菜,喜娘一直埋頭苦吃,偶爾從頭發縫裏看一眼良子,偶爾從眼皮底下瞄一眼韓子,有時也反給公公婆婆夾菜。在飯桌這個奇妙的場合上,一個陌生人與一家人正默默的發生著某種化學反應,醞釀著一點微甜帶苦的氣息。
晚上時分,婆婆給喜娘鋪了個小床,單獨用簾子隔了個地間,說:“秋喜,你就暫時住下吧,以後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之後兩年的日子裏,喜娘頻頻回想起這句話,每想起一遍,就更加深刻的明白一次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喜娘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睡不著,她看著窗外冰冷如水的月亮,聽著簾外陌生的鼾聲,突然有些想家了。她隱約的記起,在七歲的時候,大姐帶她在一個水塘玩。聽大姐說以前水塘淹死過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孩。喜娘一直覺得老人和小孩都很恐怖。老人就像活了幾十年的妖精,看穿了世間百態,身上帶著一種枯朽的氣息,涼森森的,像從地下帶來的;而小孩子則是詭異,他們看似懵懂無知,實際上有時他們的眼神裏有大人們也看不懂的東西,他們會突然看著你的背後或者旁邊,發出奇怪的,陰陰的笑聲。於是,這個水塘在喜娘的心裏變得無比驚悚。她看一眼那碧綠的潭水,便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吸力,一直想把她卷進去。她就那麼呆呆的看著那個水潭,不知不覺的便滑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