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雖是下人,卻倒也年長,常年於世族之間打交道,一番話語說得鏗鏘有力,咄咄逼人。
碧落本是胸懷報複之人又背負著家族之使命。經來福這麼一說,仿若醍醐灌頂。
洪水一事,溫母、嫿落接連喪生,硯兒神智受創,他似乎將自己多年的隱忍拋之腦後。
來福見他略有所動,繼而道:“公子,這是我家老爺為你準備,公子拿著上路吧。”
碧落想他應該離開了,硯兒有她的幸福,他不可強求。溫玉,或者他,也注定不會是硯兒的良人,若是孤蘇羽其人,以孤公子於清郡,於大齊之聲名,他倒也相信他不會負了硯兒。
溫玉與他皆困於命運的囚籠,朝不保夕,馬革裹屍的宿命又如何許她凡塵之幸福?若是這樣,不如放手……
“我可以走,孤家人不必得意,硯兒是我碧落從小看著長大的,孤蘇羽日後若是娶妻而非硯兒我定會取了孤蘇羽和他妻子之首級!我碧落說道做到!”
碧落絕美的鳳目閃著嗜血的紅光,來福沒來由的心間一顫。
“不必動半路除了我的心思,你們做不到!”碧落青色的發飛揚,他一拂衣袖離去,未瞥桌上金銀一眼。
他的離去隻是因為自己被困於命運的枷鎖,永世不得超生!而不是因為他為了金銀而放棄硯兒。
他的離開不是交易,他對硯兒的情不帶任何色彩,與名利無關,隻是與真情有關的東西世家貴族是不會懂的。
碧落站著硯兒現今居住的院落的房頂上,今夜他將啟程離開了。
“既然來了,又為何不肯見我?”屋內傳來少女的低喃。姚夫人的貼身婢女花鈿剛剛來過,然而那婢女帶來的消息卻讓她的心沉至穀底。碧落,她最後的親人,她在失去母親和兄弟後,還要失去他嗎?
屋梁上碧落心一顫,身子一僵,依舊呆呆地站在那處。
上官硯伸手推開窗欞,站在窗子前等待著什麼。
良久,一個黑影才落寞地閃入屋內。
來人側身而立,久久默然,他今夜身上穿著的是她八歲那年替他一針一線縫好的青色錦袍。
隻此一眼,愛與憎,恨與怨,接隨著過往之種種煙消雲散,對這個男子她恨不起來。他留下她一人於清郡也罷,他將她“賣”給孤府也罷,她依舊不願意恨他。
況他是男兒,男兒之誌本在四方。
“碧落,請你不要擔心我。”良久,上官硯才開口說道,難掩喉間哽咽。
碧落愕然轉身望向上官硯,怔怔道:“那麼……你呢?”
“聽聞清郡孤氏蘇羽美貌冠清郡,風、流世無雙,那般男子配我豈不是綽綽有餘。”她說道,唇角微揚,聲音裏卻帶著微微的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