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雲九州,迷離秋雨。元和十年十月底的早晨,天氣有些陰沉。發白的太陽光,無精打采的散發著光芒。早已凋零的枝葉間,依稀可見往昔的春日繁華。高牆深深,宮苑深深。
這是婉凝離開皇宮的日子,以前每次走出東華門的時候。總會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背後挽留著她的腳步。隻是這一次,她回過頭的時候。除了纖雲、青鸞和王連瑛、王啟波等人外,卻是少了一個。
楚君顥,那個熟悉的名字。在心底裏呼喚千遍萬遍,緊緊地抓著她的心扉。隔著重重回廊和簾幕,她可以看得到。正陽殿上,楚君顥一身明黃色龍袍,神情肅穆的端坐龍椅。
亦或是燈燭下,孤獨清冷的背影。那碗米酒,可曾溫暖著往日的回憶。隻是不知道,窗台上的梔子開的是否安好。明年的春天,還會不會再重新開花。“阿凝,上車了,”蕭郎在催促著她。
邁出宮門口的一刹那,她猶豫了片刻。終是沒有回頭,狠了狠心上了馬車。她的耳畔,不斷地回響著纖雲的哭喊聲。那些離別的句子,此刻卻顯得蒼白無力。她捂著臉頰,忍不住低聲嗚咽起來。
城外白梅綻放,霜露凝結。幾分寒意襲來,已然進入了冬季。蕭易寒攬著婉凝的肩,低聲安慰:“你的眼睛好容易有了起色,如今再不可哭泣了……我請了最好的大夫,給你治眼睛……”
偎依在蕭易寒的懷裏,婉凝哭的更痛了。她想念正陽殿,想念纖雲。想念那個早已經離去的人兒,馬車路過王陵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掀開簾幕癡癡的望著。
此刻的婉凝,多麼希望會有一個人。站出來攔住她的馬車,告訴她可以帶著她回宮。往後的歲月中,隻要看到那些抵觸入宮的少女。婉凝便有些遺憾,深宮原來並不可怕。
唯一可怕的,是夜裏襲來的沉痛回憶。有的時候睡上一覺,夢就會醒來。不知過了多久,她睡著了。夢裏梔子花的味道。溫暖著婉凝冰冷的心,她微微笑著,仿佛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忽然,馬車陡然間聽了下來。婉凝揉了揉眼睛,方才聽到蕭易寒說道:“原來蜀國的郡主,也是今日出發的呀——”蜀國的郡主,就是派去刺客的伏皓雪。她有王啟波護送,也是今天離京。
“那是西戎名貴的東珠!”皓雪的聲音尚在耳畔回響,婉凝看到楚雲宏去往西戎鋪子去找尋。她一直以為,隻要拿走東珠,就可以避免青鸞身份的泄露。誰想到,皓雪會告訴楚雲宏!
於是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伏皓雪一個人的錯。婉凝想到這裏的時候,便要立刻下車去。蕭郎一把按住她的手,微微搖了搖頭:“此後遠離是非,你答應過我的。”
沒奈何,婉凝隻好暗暗攥緊了拳頭。可若不是皓雪,她哪裏會被逐出皇宮。“我想去綢緞莊看看,”本來打算一走了之的婉凝,卻在看到皓雪的一刹那,決定先去救回青鸞。
不管怎樣,青鸞都是纖雲唯一的掛牽。婉凝就算是要開,也要為纖雲做些什麼。換句話說,這樣也可以多停留在京都一會兒。一個理由而已,蕭易寒也不想委屈了她。
晌午的時候,天氣變得和暖一些。京都街頭的小攤販,也紛紛出來叫賣。蕭易寒帶著婉凝,選擇在了一家茶樓。雅間內,炭火散發著濃濃的熱氣。讓人感覺很是舒坦。
“天璣綢緞莊在哪裏?”蕭易寒問店家,店家聽後忙忙搖頭:“客官這幾天別去,他們莊子裏的人才剛進了宮,說是要為新皇後製作鳳衣。所以莊子都關著門……”
怎麼,婉凝才一離開皇宮,他們這麼快就進了宮?不用猜測,定然是蓮衣所傳遞的消息。製作鳳衣,難道楚雲宏要冊立皇後?“隻待明日燕姑娘和王將軍離宮,王爺便會發兵。你們也不用白費力氣,王爺都安排好了。”
想到蓮衣說的那句話,婉凝忽然醒悟過來。必然是以製作鳳衣為借口,進宮報所謂的仇恨去了。王啟波的軍隊都帶走了,蕭易寒也走了。宮中的左相沒有兵權,可不是最好的機會麼。
青鸞還在裏麵呢,端木焜會不會利用青鸞為人質?“蕭郎,我們要趕快回宮去!”婉凝說著,便要起身下樓。蕭易寒示意婉凝坐下,轉而分析道:“且先別慌,到晚上咱們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