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除了那日在城樓,他狼狽地倒掛著之外,還沒好好見過他穿官服的樣子。今日一看,確實也有幾分人模人樣的。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上訴?”朱康文看見她,仍是麵不改色,隻是一拍驚堂木,將她遊走的魂給招了回來。
嚴小夏冷聲道:“朱大人如今不認識我了?”
旁邊一個看似師爺的人立刻喝道:“大膽!公堂之上,還不跪下回話?”
“我跪天跪地跪高堂,就是不跪狗官!”嚴小夏厲聲回答,一雙眼睛卻從未離開朱康文,她緊盯著他的眸子裏全是憤怒。
朱康文擺了擺手,示意師爺無礙。
“你說本官是狗官?”他的語氣太過沉靜,沉靜的根本不像嚴小夏以前認識的那個朱康文。
“你封城在先,抓人在後。哪一樁行為我都看不出來你的用意何在,或者是你的陰謀何在。可是我無所謂,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誰也不犯誰!但你明知我相公不會犯下任何罪狀,卻還是以朝廷重犯的名義將他捉拿。你到底是何居心?”
嚴小夏每說一句就向前一步,一直逼到桌案前,前傾著身子向朱康文道:“你不見我?沒關係!你否認我們認識?也沒關係!你想讓我們忘了你受辱?全都沒關係!可是,你為什麼要捉走他?朱康文!你最好跟我說清楚!”
旁邊那師爺本又想起身說什麼,仍舊被朱康文的手勢擋住。
他聽嚴小夏說完,才冷冷開口:“堂下人所言可是蘇州英慕華來江州販私鹽一案?”
販私鹽?嚴小夏不自覺退了一步,他在說什麼?怎麼就出了這麼個罪名?她連私鹽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英慕華就被安上了這個罪名?
“你說的是什麼?他明明就沒有做什麼販賣私鹽的事,你為什麼要栽贓他?朱康文!你若是有什麼不滿你可以說,你不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嚴小夏咬著牙,雙手緊緊攥住。
“本官經人舉報,在英慕華的商船中發現重要證據,才知此人正是本官百尋不至的朝廷重犯。現本官已將犯人收押,待將犯人押解至京後,自會將證據呈上,待我皇發落。你等刁民還是快快退下,以免本官以牽連之罪治你。”朱康文眼也不眨的說完這段,就準備起身退往後堂。
嚴小夏卻直接跳起來越過桌案拉住他的袖子,狠狠地將他往回拽:“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英夫人!”朱康文回轉頭來,甩掉她的手,淡淡地說了一句:“節哀,順變!”
他帶著師爺一幹眾人離開,嚴小夏隻聽見衙役在下麵開門請她出去的聲音,阿土過來扶著她走出去。
這根本不是朱康文。
這不是那個她認識,硬賴在她身後要求講解夫子沒講明白地方的朱康文,不是願意去聽她使喚去買東西的朱康文,不是在身後大聲責罵別人以至於自己不得不回頭教訓他的朱康文。
可是,這確實是朱康文。
他左邊脖子上和朱康耀一樣深藍色細小的痣,右手拇指不耐煩會用力下壓的動作,還有他生氣時的眨眼,這全都告訴嚴小夏,剛剛那個冷漠無情的人,正是蘇州朱家二公子朱康文。
她突然感覺一股寒意,原來,一直都是她小看了他們。
如同英慕華提醒的那樣,朱家的人,有幾個是單純的?難道還真以為他朱康文就是一個被寵出來的紈絝子弟?隻是一個腦中無物的粗野莽漢?最單純的,不過就是她嚴小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