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的秋天來得很早,過了中秋便有了入冬的感覺,放眼望去,方圓百裏黃色一片,草兒的綠色皆已不見。因為地方偏西,時間比中原晚了一個時辰,眼看著已近戌時,天色才黑將下來。
正值九月十五,本該是明月當空照的大好光景,一大塊黑壓壓的烏雲卻忽然而至,眨眼將皓月遮掩,整個天又陰又低,眼見大雨將要傾盆而下。
或許女人的第六感很強烈,小翠近日總感覺有事要發生,她坐在房中,縫完最後一件衣物,長長吐出一口氣,準備去廚房熬點粥。
因為兒子的原因,小翠雖然還是奴籍,卻是府中最高等的女奴。但女奴與主子不同,除了逢年過節,得自個兒到共同夥房做飯。
小翠見天色不舊,來到夥房,淘了米,燃了火,自個兒瞅著火頭發愣。
“娘!”一個聲音傳來。
“馬龍?!”小翠扭頭一看,一覺怔在當地。她顧不上他事,上前扶起跪倒在地的仁多馬龍,兩行珠淚不自覺流了下來。
“小翠,母親大人發下話,從今天起,你脫了奴籍,以後,你便是這府中的夫人之一,飲食例錢、下人奴仆與我等同。”李順舒長歎一口氣,在旁說道。
“小翠拜見夫人,我……”
小翠扭頭見是主母親身來此,連忙跪下行禮,本想解釋一番,但是話剛說出口,便被李順舒打斷。李順舒受了半禮,便拉小翠起來,溫言道:“妹妹,老祖宗發下話來,自今天起,你的身份已不一樣了,以前是奴,現在是主子了。”
小翠今天驚喜連連,先是見到數年不曾見麵的兒子,又聽說脫奴這個好消息,不由有些喜出望外,竟然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娘,祖母大人說的時候,兒子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恭喜你了,娘親。”仁多馬龍滿麵喜色地說道。
“不!”小翠忽然說道,隨即望著滿臉疑惑的李順舒,正色問道:“老爺要收我入房?”
“娘!這是好事!”仁多馬龍猜不透母親為何如此,焦急地說道。
“你不懂,大夫人卻懂!”小翠拉著仁多馬龍的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老祖宗隻說母憑子貴,擔心有人看輕馬龍,特意交代你的待遇與我等同。至於收房的事,老祖宗沒有提,我也從未聽說有這個風聲。”李順舒解釋道。
小翠臉色稍緩,拉著仁多馬龍的手,道:“是時候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慢,小翠,此事事關重大,未得老爺批準,你不準泄露此事!”李順舒性情溫和,此時卻變了臉色,厲聲阻止小翠。
“不,應該告訴馬龍,他的真實身世!”就在此時,忽有一個聲音傳來。
三人循聲一看,見門外進來一波人,為首者正是仁多族族長仁多不勝。
“夫君。”
“老爺。”
“父親。”
三人連忙上前行禮。
“馬龍,這事隱瞞多年,是時候告訴你了。”仁多不勝慈愛地望著仁多馬龍,指著身後一人,道:“你的父親是他,我的弟子仁多不敗。”
“三公子!”不等仁多馬龍反應過來,小翠打眼一望,不由哭喊出聲,當即拜了下去。
“我不是父親的兒子?”仁多馬龍喃喃說完,目光從仁多不勝臉上,轉向仁多不敗。
仁多不敗身材高大,三十四五年紀,頭發極長,草草紮成馬尾巴,身著黑衣,古銅色的肌膚,鼻梁高直,眼神有些陰沉,渾身透出一股煞氣。
“……是我。小翠。”小翠說完,見仁多不敗咧嘴笑了笑,指著仁多馬龍道:“馬龍是我們的兒子。”
“有些我年輕時的樣子,隻是修為弱了些。”仁多不敗望著仁多馬龍,眼神發亮,繼而轉向仁多不勝,道:“多謝兄長這些年的照料之情。”
仁多不勝微微一笑,道:“你我是親兄弟,何況我是一族之長,這點事不是事。父親在世時,我想為你求情,又怕觸怒父親,得知小翠留了你的後,冒稱馬龍是我的兒子至今。你不要怪我,讓馬龍叫了我這麼多父親。還有,小翠名義上是我的侍妾,但這些年一直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