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誌於道也,不成章不達
吾觀合肥李氏,實類之矣。其始也平發夷撚,所至有功,則杯水芥舟之謂也;及其登壇囗理國交,著著失敗,貽羞至於無已者何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孟子曰: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誌於道也,不成章不達。淺薄者流,亦知省哉。
詩詞溯源:
“君子之誌於道也,不成章不達”出自《孟子·盡心上》:
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誌於道也,不成章不達。”
孟子說:“孔子登上了東山,覺得魯國變小了,登上了泰山,覺得天下變小了。所以看過大海的人,別的水就很難吸引住他,在聖人門下學習的人,就難以被別的言論吸引了。觀賞水有一定的方法,一定要觀賞它的波瀾。日月都有光,小小的縫隙都必定照到。流水這東西,一定要把窪地充滿再向前流;君子有誌於道,沒有一定成就,也就不可能通達。”這段話闡釋了兩個道理:一、聖人之道至深至大,有誌之人要誌存高遠,努力向聖人學習;二、在學習中一定要腳踏實地,要有不達目標誓不罷休的恒心。
摘用賞析:
《講堂錄》是毛澤東在長沙求學期間的筆記。現存47頁,一萬多字,全部是毛澤東用“蘭亭體”小楷字書寫而成。前麵11頁為《離騷》和《九歌》的全文手抄,一絲不苟;後麵36頁冠名《講堂錄》,主要是國文和修身的聽課筆記,也包括一些做人和治學的隨感,內容十分龐雜。這一部分,原件並沒有標明具體時間,經考證,大約作於1913年10月至12月期間。
據現存資料來看,毛澤東很少評價李鴻章其人,這是唯一一篇有文字記載的評論。從筆記中來看,毛澤東當時應該剛讀完《莊子·逍遙遊》。在這一章中,莊子論述了“大與小”的哲學思想。他認為:水的積蓄不深,就無力承載大船。在房子的凹處倒上一杯水,小草就可以當船;放進一個杯子就會被粘在地上,這是因為水淺而舟大的緣故。毛澤東對莊子的觀點很是讚同,聯想到晚清名臣李鴻章,於是就有了上述評論。
在常人看來,李鴻章以書生之身發起於亂世之中,創辦淮軍,鎮壓了太平軍和撚軍起義,堪稱有“不世之功”。毛澤東卻以馬克思主義辯證的觀點認為此不過“杯水芥舟”而已。等到李鴻章執掌朝廷重權,代表清政府開展外交工作時,喪權辱國,著著失敗,讓國家蒙羞受辱,同時也讓自己被後世唾罵。何也?“水淺而舟大也”。毛澤東這句話包含兩層含義:其一,腐敗的清政府與李鴻章相比來說,已處在“水淺”的尷尬局麵,李鴻章作為清朝仰仗的中興重臣,在淺水之中無法施展自己的才能;二,在理解李鴻章萬難處境的同時,毛澤東認為李鴻章盡管在軍事上頗有建樹,但其才能尚不能登壇立政,比如他在外交方麵的才能就十分薄弱,以致屢有喪權辱國的“和談”。所以,李鴻章最多隻能算是一名“合格”的封建衛道士,絕不能成為挽狂瀾於既倒、撐大廈於獨木的中流砥柱。這正應驗了“其負大舟也無力,豈非積之也不厚乎?”這句話。結合李鴻章的命運,毛澤東發出了“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予誦斯言,未嚐不歎其義之當也。夫古今謀國之臣夥矣,其雍容暇豫遊刃而成功者有之,其蹐失度因而顛躓者實繁有徒,其負大舟也無力,豈非積之也不厚乎?”的感慨,認為天下學子當不斷求業學道,充實自我。最後,他以孟子的名言“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誌於道也,不成章不達”自勉,並勸省沒有宏遠目標和踏實學風的淺薄者們。
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
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
名句溯源:
“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出自《孟子·離婁下》: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
難點注解:
孟子繼承並發揚了孔子的思想,二人均是儒家思想的代表人物。但是,孟子的這句話從字麵上理解,卻和孔子所倡導的“言必信,行必果”截然相反。實際上,這是後人對孔子原話進行斷章取義的理解所致。《論語·子路》中記載了孔子與弟子子貢這樣一番對話: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上矣。”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鬥筲之人,何足算也?”
這裏,孔子與子貢討論的是三種不同“士”的標準。其中,孔子認為第三種“士”的標準是:“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這句話從字麵意義上理解,意思是:如果說話必須講究守信,行動一定產生結果,那這個人就一定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但是,結合孔子的思想體係來看,這樣理解顯然是不對的。“信”是儒學的核心觀念之一,孔子對此頗多論述,他一方麵強調“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另一方麵,又反對拘泥固執於“信”而不知變通的做法。所以,他才會說“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這裏,孔子是從反麵來否定一些書呆子固執“言必信,行必果”而不知變通的行為。但他並沒有給我們指明如何變通以及變通的“度”。他之後的孟子,才從正麵提出“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的觀點,解決了這一問題。在孟子看來,一個人出言不必講求信用,行為也不一定要有結果,隻要符合“義”的標準就可以了。由此可見,孟子學說與孔子學說的一脈相承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