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1)

那一日,屋內兩旁的門窗,有的關著,卻都已殘破敗壞,屋裏屋外,都積著厚厚的灰塵,屋角簷下,已結起蛛網。一隻黑貓被腳步聲驚起,卻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機敏和靈活,喘息著,蹣跚爬過走道,看來幾乎已不像是一隻貓。

饑餓豈非本就可以改變一切?

屋子裏沒有別的顏色,隻有黑!

連夕陽照進來,都變成一種不吉祥的死灰色。

夕陽還沒照進來的時候,她已跪在黑色的蒲團上。

夕陽照著她的臉,淡漠的輪廓秀美而特出,但卻像是遠山上的冰雪塑成的。

夕陽黯淡,風在呼嘯。

夜色終於籠罩大地。

沒有燈,沒有燭,沒有火,隻有黑暗。

她憎惡黑暗,隻可惜黑暗也正如死亡,都是絕對無可避免的!

站在她後麵的是一個渾身流著鮮血的男人,他的聲音淒厲,尖銳,如寒夜中的鬼哭:“你出生時,就已是不詳之人,我若不殺你,將來死的那個人就會是我。”

她被這個名義上的大哥推進這個破敗的佛堂已有一個星期之餘,在這期間沒有水,沒有食物,房門被牢牢的鎖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就這般的被遺棄在這荒無人煙裏。

為了避免正麵和她接觸,她的大哥便放進來十幾條已經餓得快要發瘋的野狗,饑餓豈非本就可以改變一切?那些如豺狼似虎的野狗垂涎著口水發出‘嗚嗚’的叫聲一步步朝她接近。

那年她才六歲,天生的警覺和與眾不同讓她隨時佩戴著保命的匕首,麵對這些餓的已經發瘋的野狗,她所能做的就是狠狠將匕首插在野狗的咽喉裏一擊斃命,麵對剩下的五六條,她的眼睛已漸漸恢複冷漠,可是她握刀的手,卻握的更緊。

她的小腿在爭鬥過程中被撲上來的野狗狠狠的咬掉一大塊肉,空氣中散發的血腥氣越來越濃而這些卻更加刺激瘋狗的神經,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她終於解決剩下的幾條野狗,而她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她的胳膊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斷掉的,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至今還記憶猶新,為了活命,她吃過老鼠,吃過那些已經結繭的蛹,而這十幾條野狗無疑是雪中送炭,渴了她就趴在那些屍體上喝它們的血,餓了就吃它們的肉。

這裏沒有燈光,隻有無窮的黑暗,她甚至不知今朝是何夕,她所能做的就隻是等,等獵物到來的那一刻。

過了一個星期,直到她大哥以為她必死無疑時,他打開了那個門,門裏沒有人聲,也沒有燈光,比門外更黑暗。

而夏坷就像一直潛伏著的獵豹從房柱上一躍而下,匕首瞬間隔開了她大哥的喉嚨,她甚至能聽到匕首割破他喉嚨的哽咽聲,鮮血順著喉嚨大量的湧出,他的眼睛因為驚訝而過分突出,雙手緊緊按著他的喉嚨,似乎這樣做能減少他身體的出血量。

“你……為……什麼……?”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完便撲通一聲倒地了,直到死他的眼睛都是睜的大大的,他死不瞑目。

將匕首上的血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夏坷似血的眼眸恢複冷漠,看著她大哥的屍體冷冷說道:“你太輕敵了。”說完,抬起腳,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聽聞此事的父親大怒,拿起家法劈頭蓋臉的朝夏坷打去,而她就靜靜的站在那裏宛若磐石動也不動任由父親發泄心中的怒火。

那個時候,護著她的隻有她的母親,直到她將二哥也送入黃泉,父親忍無可忍將她丟入村裏麵的迷宮,那個地方聽說有去無回,被扔進去的人休想再回來,而身在迷宮之中卻要時時刻刻提防那些還沒有死去卻餓的發瘋的人類,因為他們會將你啃得連一滴血都不剩。

也是她的母親趴在迷宮的地上,一點一點將泥土扒開露出建造迷宮的石板地,然後再用瘦弱的身軀將之撬開把迷宮裏麵的她拉上來。

來來往往她被扔進去有五六次,沒扔進去一次,她的母親便會扒開泥土將她拉上來,直到家裏麵已經沒有人可以殺了,而父親最終鬱鬱寡歡死在家裏的床上,母親因為父親去世受不了巨大的刺激最終也尾隨父親去了地下。

那年夏坷十二歲,被村裏麵的人圍追堵截,她拿匕首了結了她自己,然後投入波濤洶湧的大海中。

“坷兒?”前世母親虛幻的聲音渺渺從遠處傳來。

“母親?”

那類似真身的虛幻走到夏坷的麵前,眼眸溫柔似春風沐浴,“坷兒,跟母親走,我們去給你父親上柱香吧!”

就在夏坷想點頭答應時,腦海裏閃過一張優美卻不失男子剛毅的輪廓,那冰冷的深邃眼眸平靜無波的注視著她。

“你是誰?”夏坷猛的打個激靈,眼眸如刀掃向有著母親一樣容貌的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