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遙起身虛扶,捋動白須道:“國君莫要多禮。秦國之事,老朽已有謀劃。興國之道,以人為本,正如國君所言,秦國目前最缺的就是乾坤之才。”
贏渠梁擊掌道:“前輩一語中的,隻是這能扭轉乾坤的大才,該何處去尋?”
百裏遙胸有成足道:“正所謂亂世出英雄,如今七國爭雄,名士輩出,安能尋不得一、兩個濟世之才者?”
贏渠梁有些困惑:“前輩有所不知,渠梁早已派人遍尋秦國山川,卻至今仍未尋得一名大才。”
百裏遙搖頭道:“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國君為何隻拘泥於區區秦國?須知天下大才源自天下,但凡有才之士,能輔佐國君強國安民者,又何計他的出身來曆呢?”
“聽前輩一語,如醍醐灌頂。在下立即回去擬一道求賢令,廣發列國。”贏渠梁拍案驟起,目光炯炯地望著百裏遙,再次長長地作了一揖,“多謝前輩款待,渠梁先行告辭。”
他說完就急匆匆地起身離開,玄奇回頭見爺爺欲言又止,不由地喊住他:“哎,等等。你這人可真是,說風就是雨。我爺爺的話,還沒說完呢。”
贏渠梁回身,憨憨地一笑:“請前輩指教。”
百裏遙開懷暢笑,秦國有如此勤政的國君,勢必會蒸蒸日上:“國君可否送老朽一道求賢令,老朽願親往山東各國,為國君謀一大才。”
“渠梁感激不盡,明日就親自送來。”贏渠梁再次大喜,今夜雪山訪賢,收獲頗豐,不但得遇百裏世族的隱士後人,還尋得為秦國謀人才的大計,歡喜不已。也忘了告辭,他興衝衝地奪門而去,一刻也等不及要回宮擬令。
玄奇目送著他離去時偉岸的背影,心中淌過一股暖意,秦國有如此勤奮的國君,何愁不強大?隻是……她不由地苦笑,不過是萍水相逢、匆匆邂逅,為何如此在意他呢?
“嘖嘖,此乃上上吉卦呀。”身後傳來爺爺別有意味的話語。
她回頭問道:“爺爺,你又占到什麼了?”
百裏遙煞有其事地捋著白須道:“今夜,有人紅鸞心動羅。”
玄奇臉上刷地飛紅,氣惱地跺腳道:“明早,你就餓著吧,休想我做飯給你吃。”說完,她急匆匆地跑進了裏屋,身後傳來爺爺痛快的大笑聲,她更加氣惱了。
大雪初晴,迎來了冬日,沒有太多的溫暖,卻在大雪中格外得耀眼。
玄奇還是依舊晨昏練劍,風雨不改。
盡管天氣寒冷,北風陣陣,她照舊是穿著一身粗布的白衣,單薄而輕盈。都說練武之人,體質甚佳,此話不假。雖是女子,體質卻比普通男子勝過十倍,因而寒冬臘月,她也是單薄的衣著束身。
門外傳來一陣叩門聲,她麵上浮現欣喜之色,想起昨日贏渠梁曾言今日將親自送求賢令來,想必此刻門外之人便是他。她收起寶劍,前去開門,門開之際,又再見到那張敦厚沉穩的臉,她欣然展顏微笑。
贏渠梁再見到她也甚為欣喜,低眸掃見她手中的寶劍,驚奇道:“小妹,方才是你在練劍?遠遠地就聽到院中劍器舞動之聲,想不到小妹竟是位劍客。”
玄奇颯然一笑道:“雕蟲小技,何足掛齒。”
“對了,昨夜見小妹衣著單薄,特從我二妹處討了件裘衣來,還是新的。小妹穿上它,也可禦寒暖身。”贏渠梁從身後的隨從手中取來一件狐裘,毛色純白,極為珍貴。
玄奇心中感動,眼眶微紅,雙手接過道:“多謝大哥。”
進屋後,贏渠梁謙虛地向百裏遙討教學問,玄奇隻在一旁煮茶隨侍,靜靜地觀察著他。他就像個求知欲極濃的孩子,專注而認真,對於百裏遙所論述的各家學派的精髓和當前七國的局勢,他就如海綿吸水般全部吸納。他不時地提問、反駁、自省,絲毫沒有一個國君高高在上的架勢,倒像是個孜孜不倦的學子,讓人內心震憾。
時間在兩人一教一學中匆匆而過,贏渠梁竟拋開都城的政務,在竹舍整整待了三日三夜。祖父的嗓子在一日的說教之後早已沙啞,玄奇心疼祖父,便替了祖父的職,將自己近些年來遊曆其他六國的所見所聞一一說與贏渠梁聽。贏渠梁聽得津津有味,每每聽到驚心動魄處,他便會拍案叫好,豪氣萬千。
第四日午時,玄奇正於竹舍中向贏渠梁講述她途經魏國大梁時的奇遇,忽然門外有人來訪,來者乃是贏渠梁的故交好友、也是他最為寵幸的臣子景監。
景監小了贏渠梁幾歲,生得白麵俊俏,明顯稚嫩了許多。他進屋後,還未喘勻氣,便麵色焦急地回稟道:“國君大急,據我們埋伏於魏國大梁的探子來報,魏王召集了其他五國會盟於大梁,欲舉兵攻打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