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之前,他依舊還能記起回家的那一天。
“徐盛、徐盛。你老家來信了!”我國子監的好友澤林跑到我跟前揮舞著信封喊道。
“呦喂!咱這徐大少爺也有人給寫信了,來快念念,讓同窗都聽聽是哪家的小娘子。”“徐誌林,你不要欺人太甚。”說罷我變微微後退。“呦、呦。還來勁了,王林去把他的信奪下來。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如何!”王林大步向我走來,他是個地道山東漢子,雖說讀些聖賢書可更多的時候操練著家夥事,我可萬萬不是他的對手。“拿來吧,徐大少爺想要的豈是你這等人能攔得住的?少吃點苦頭。拿來!”一邊說一邊把我的信搶走,給了徐誌林!
“誌林兄來念念啊!”徐誌林的“好友”起哄道。
“嗯~哼!”清了清嗓子“盛,近來還好嗎?你的娘親在過冬的時候染上了肺病。大夫說恐怕不久於人世了。我和全家都盡了全力照顧你娘親,可他總是掛念著你,望速速回來,看望你娘親一眼!另外家裏的情景也不是很好,家裏遭了旱災,我自己也覺得時日無多。你二娘的孩子也有十七八歲了,但其天性頑劣難以繼承家產,倒是他的妹妹很讓人省心!就是身體弱些!罷了,為父話就說到這裏。路上自己保重!”
聽他念完,感覺自己雙腿已經不屬於自己。如同飄在空中沾了水的蒲公英急速的墜落。她墜向的是土地。而我確是地獄!同窗好友以及徐誌林他們的關心、嘲笑,我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心中,便昏死過去。
回家,確是該回去了出來道光皇帝還在。現在卻已經是嘉慶年了。致仕不成,但不如回家靜一靜耳根!罷了。回去!這時門外來了一個人竟是徐誌林。“徐盛,對不住。你我同鄉本該互勉互利。哎~不該,都是我……”說到這裏他眼裏竟然含著淚水。“哎~千不該萬不該。今天聽說你要回家,我也沒什麼拿得出手,這二十兩你先拿著。”說罷遞給我一個包袱!憑其的重量我知道20兩隻會多不會少!可總感覺不太真實……
果真,一陣嬉笑生傳來。“妙!真妙!你這演技可把咱們的徐公子給感動得不得了啊!”“哪裏、哪裏,客氣太可氣了”“你~你們!”我攥緊了雙拳瞪著他們。“呦喂!怎麼?動手?”徐誌林一夥有人搭腔道“哈哈~徐兄可不要在欺負喪家之犬了。散了吧都。”我看著他們離開,嘴唇已經出血,可那又能怎樣!惹不過!
“徐哥、徐哥,我這裏還有幾貫銅錢,不多,拿著先花吧!”澤林攥著幾串銅錢跑到我跟前,我抬起頭看了看。心中總算有些慰藉。“嗯,謝過了。”我說完便作輯拱手,他怎麼拉扯我都沒有打算客氣了事,說:“今日之恥永生難忘,澤林之恩,定當湧泉相報。就此別過。”看了看先前的包袱,想了想便放進了書箱,就當做薪條苦膽吧。回頭望了一眼,澤林已經轉身!
三貫銅錢,也足夠花銷。五十個銅子雇了輛驢車。拉著我趕往天津。趕車的是個地道莊稼人約摸著五十來歲,人看起來瘦弱看起來倒是個穩實的人趕起驢車驢車倒也舒坦,就是有些緩慢,管他什麼先睡覺再說。
“公子、公子。”車夫連喊帶晃的將我叫醒,指著前麵說:“前麵好像出了什麼事情,看路已經被堵死了,還走這條道嗎?”“走,怎麼不走。”今天的事情加上剛睡醒,使我離奇的暴躁。“是、是。小的走。”看著他懦懦應答的樣子我的心不知怎麼的竟然感覺很好。
驢車走到人群跟前,人群讓開了道。可依舊吵吵嚷嚷,隱約間聽到有人在哭,掀開簾席,入目的便是三具屍體和一個孩子。“不吉利,太倒黴了。”心裏暗道。屍體前麵跪著的孩童扭過頭來,臉上掛著淚痕,也有期盼,我心不由的揪了一下。孩童起身,也許跪的太久,站起來有些搖晃。到我跟前“公子,我是河南人氏。張姓,名興。今年十五歲,本來去京城投靠親戚,可路上染了怪病。大夫說這種病沒見過,路過洋廟,廟裏的洋道士見了也躲。以為能堅持到京城看好些的大夫,卻不曾想家裏除了我都在這路上歸了西。求公子可憐可憐我全家,花些銀子葬了他們,小子甘願做牛做馬。”“這~”我有些遲疑,我性子裏本來就是不愛管閑事的人,錢也沒多少,回家都難,有心幫,無力做啊。那孩童見我遲疑,緊忙說“沒事的沒事的。弄些木板葬了。造個墳頭就可以,我不奢望什麼厚葬。”“好吧,誰讓你家公子是個善心的人哪。喏~給你一貫銅錢,自己操辦吧,公子在天津城門口第一家客棧等你。”那個孩子緊忙磕頭,車夫把他扶起。“走吧。路上別耽擱了。”“嗯,公子。”天津的運河碼頭距離我沒多遠了。回家的心思又占據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