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日影西斜。
暮色漸漸濃濃起來,鉛灰色的天空愈來愈暗沉。
明明才是初秋,明明隻是一陣微風吹過,幾片楓樹葉就悠悠地飄落了下來。
在離南頭村最近的縣級市H市,唯一的汽車站裏。譚四緊了緊單薄的風衣,帶著滿臉倦容靜靜地坐在肮髒的站台椅子上。
終於到了檢票的時候。
譚四邁著沉重的步伐迅速湮沒在了行色匆匆的人流之中。
忘記說了,譚四是H鎮上一家公司的業務經理,盡管公司規模不大,但譚四還是免不了常常要天南海北地跑來跑去。這次——他居然是要去見一位外國人,促使外國人投資他們公司的一個新項目。盡管連譚四自己都覺得希望渺茫,但老板還是執意如此,既然這樣,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但事實上,畢業於三流大學的譚四連大學英語四級都沒考過,英文充其量也就是高中水平,這樣一來,譚四忍不住為自己捏了把汗。
等到譚四終於擠上了大巴,狹小逼仄的車廂裏混合著各種奇怪的味道,甚至還有不少衣衫不整的人操著譚四聽不懂的方言把大包小包的行李舉在頭上,拚命地相互推搡著。坐慣了動車,乘慣了飛機的譚四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捂住了鼻子。幸好自己的位子是在一個“僻靜”的角落李。等譚四把不多的行李放到上層的板上,正要坐下來閉目養神時,忽然嗅到了一陣若有若無的蘭花香氣。
譚四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卻見一個樣貌精致、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手裏攥著張車票,非常自然地在譚四身旁坐了下來。
而當譚四的目光遊移到高挑女子的臉上,沒想到剛好撞上了女子的眼睛,譚四正想挪開目光去,女子卻絲毫沒有一點逃避躲閃的意思。
譚四定睛一看,卻覺得這女人似曾相識,便忍不住問了句:“你好?我們有見過嗎?”
女子一聽這話便把頭轉了過來,朝向譚四,嫣然一笑,輕輕說道:“真巧,我也感覺自己好像曾在哪裏見過你呢。”
譚四一怔,但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就在兩人沉默相對之時,女子卻忽然向譚四伸出一隻白皙的手來,而譚四餘光瞥了一眼,卻非條件反射般地坐遠了些,偏著頭淡淡地說了句:“認識你很高興。但我實在不習慣和別人握手。”
女子還是溫柔地笑著:“你姓譚吧?”
“嗯?”譚四一時愕然,有些慌亂地說道:“對……不…我不姓譚。”
“你別撒謊。”
說著,女子漫不經心地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根薄荷味的女士煙來,緩緩地點上,邊抽邊吐出一個迷蒙撩人的煙圈來。
“要來一根嗎?我很久沒感到這麼舒服了,”女子騙著頭對譚四說道,“真的不來一根嗎?”
如果說一開始譚四對這個貌美又作風大膽的女子還有些許好奇的話,此時此刻他的內心隻覺得無比慌張。女子似乎並未察覺到譚四的異常神色,於是悠悠地了補充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不等譚四回答,女子就又轉過身去,而當譚四佯裝看窗外風景實則偷偷瞥她時,她忽然說了句:“兩小時。”
“什麼?兩小時?”譚四有些慍怒地說道。
“我給你一句忠告,趁現在,想想自己當年做的事。譚四先生。”
“當年?”
“你的人生隻剩兩小時了。”女子不禁惡毒地笑出聲來。
一天後。
報紙的頭條新聞“一男子突發心髒病死於從H市到S市的大巴中,年僅2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