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的早上,天氣帶著涼意,卻晴朗得緊,翠霞樓高牆裏那從篁竹搖搖擺擺,影子落在空明的台階上,勾出幾道碎影子。
老板慧娘笑眯眯的看著眼前的一幹美人,額上卻冒出一粒粒汗珠子,舉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朝堂上坐著一個男子問道:“先生,這些可還滿意?”這姑娘已經換了好幾批了,可來者卻一個勁的搖頭。
“下去吧!”老板揮了揮手,她這翠霞樓可是宣城最大的酒樓兼窯子,什麼姿色的姑娘沒有,可是跟前這位來自西邊的土先生,擲了萬金,千挑萬挑,卻沒一個看得上眼的。她有些急了,往庭院裏望了望,朝身邊的小丫鬟道:“叫紅紫青幾位姑娘來。”
小丫鬟聞言,愣了一會,諾了一聲就往門外走去。
不多時,三位身著各色衣裙的姑娘就款款的進來,紅衣豔麗,青衣俊秀,最惹眼的莫過於那位紫衣姑娘,雖是帶著病容,楚楚的身姿加上傾國的麵貌卻讓人的眼光離不了。
土嘍坐在堂上,臉上是一派慵懶的模樣,雙眼一直盯著其中一位,良久,手執青竹竿,指了指紫衣服身邊的人:“就她了。”
老板順著竹竿看去,差點沒載到地上,入她眼睛的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頭發用一根絲帶綁住了,一雙晶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轉著,身上的衣裳雖然打著補丁,卻整潔幹淨,老板顫著聲問道:“先生,你這是?”
土嘍沒有回答她,徑自走過去,到得女孩麵前,彎腰問道:“你叫什麼?多大了。”
小姑娘抬起頭來,眼睛直直的望著土嘍,絲毫沒有怯色:“我叫做牙牙,你是誰?”
紫衣美人將她拉到身後,低聲道:“先生莫要開玩笑,牙牙還小。”
“紫蔓,你做什麼?”老板見狀,厲聲道。紫蔓微微福了福:“可是媽媽,牙牙真的還小。”她眉眼裏帶著憂色,牙牙是她三年前在翠霞樓的門口撿到的,那個時候牙牙衣著單薄,被凍得幾乎講不出話,那清亮的眼睛像是會勾人,那個時候她就暗暗發誓,定要好好待她。
牙牙蹦出來朝土嘍嘻嘻笑道:“叔叔是看上我了麼,要搶去當壓寨夫人麼?”
“是哇,你要不要跟我走?”土嘍覺得好笑,但又穩了穩神:“跟我走有很多好處的,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兒的,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成不成?”
“我&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牙牙抬眼看了一眼紫蔓,低下頭絞了會一角,緩緩道:“姑姑&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她眼神飄忽,小嘴嘟嚷著。紫蔓神色有些為難,撫了撫牙牙的頭發。
老板有些心急,拉過紫蔓,在她耳朵邊輕聲說了幾句話,紫蔓神色一變,雖然是不情不願,思了一會,卻也點了頭。
老板高聲笑道:“這下好了,土先生,牙牙就歸您了,大家都各自回房去吧,今日是元宵,叫姑娘們上街多補點胭脂水粉。”回過身來衝牙牙道:“去收拾收拾吧啊!”她笑嘻嘻的叫人拿來紙筆,笑道:“先生,這姑娘是您的了。”
老板這輩子沒懼過什麼人,特別是這窯子裏的姑娘,可這叫牙牙的小姑娘出現之後,她就真漲了見識,這妮子小小的年紀就長了一雙賊眸子,壞了她無數的好事兒,還不能對她太凶,紫蔓姑娘雖是她的人,卻也是翠霞樓的一樁神。
紫蔓牽著牙牙的手往住處走去,牙牙拉了拉紫蔓的衣服:“姑姑,你答應那個老狐狸精了?”牙牙一直叫老板老狐狸精,順口得很。
“牙牙,你聽姑姑說。”她蹲下來,捏了捏紫蔓的小臉蛋:“你還小,你不能一直跟著姑姑,這是個不幹淨的地方,你總是要長大的,姑姑不能一直佑著你。”她想起老板跟她說過的話,牙牙也算是一個美人胚子,在這種地方待著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姑姑對牙牙真好。”牙牙黑白分明的眼睛彎成了一彎新月。
紫蔓眼睛漫上了霧水,道:“牙牙真懂事,走吧,姑姑幫你收拾收拾,以後要乖乖聽話&8226;&8226;&8226;&8226;&8226;&8226;”說著翻開牙牙一衣領子,眼神微變,昨天脖子被老板潑了一杯滾燙的茶,起了好多泡,現下去光滑如玉:“牙牙,還是這樣,傷口會自己愈合?”
牙牙點點頭:“自己好了。姑姑,你說我是不是妖精呀?”
紫蔓責怪的輕打了一下牙牙,道:“休要胡說,牙牙這麼可愛怎麼會是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