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恒跟夫人談話時,聲音一頓,臉上露出少許憂慮,有些不放心道:“我看,還是請大夫來給嫻兒瞧一瞧吧。”
“老爺說的這是什麼話。”誰知最後卻被靳夫人狠狠剜了一眼。
大廳氣氛驟然輕鬆下來,眾人開始忙著端茶倒水,收拾地上殘片,各自心中卻全被小姐的今日表現詫異不已。
淡粉裙角因走得匆忙輕微飄搖,一名侍婢來到亭前恭敬跪地,朝上首位置說道:“老爺,聶公子上府拜見。”
“哦,快請!”靳恒忙伸手示意。
奚勍見有客來本想找個借口離開,可為那一句“聶公子”駐留了腳步,耳邊仿佛響起昨日女音輕喚的一聲“聶哥哥”。
莫非那蒙麵少年,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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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勍坐在位上,端起玉瓷茶盞輕輕抿入一口,嫋嫋茶氣在細指間升騰,猶層仙霧繚繞不散。
聽到門外傳來動靜,奚勍這才放下茶盞,側頭望去。
出現門口的,是位身著幽藍衣袍的少年,他麵容俊逸無雙,身形瘦挑,長而帶彩的劍眉如墨如星,隱隱有股英氣環繞,靜看比那遠山還要舒朗清新。一雙棕褐色眼眸燦若星辰,泛起笑意的眼波宛如潺潺溪水流過,幹淨卻也明耀。
他跨步上前,朝靳恒躬身一揖,高束腦後的烏亮長發漫垂刀削似的肩膀上,襯得側麵輪廓清晰漂亮,再加唇邊笑容,生成一股說不出的灑脫氣質。
“玉凡見過靳大人。”明朗的聲音,猶如一縷曙光穿透林間,掃除掉所有的陰霾。
“哈哈,玉凡無須多禮!”靳恒示意侍婢奉上茶水,繼而問道,“不知你師父他老人家,近來可好?”
“回大人,家師近日閉關修煉中,一切安好,多謝靳大人惦記!”聶玉凡溫雅含笑,讓整張清俊麵容宛若初陽乍現般的奪目,讓人移不開眼,時時引得周圍侍婢麵生紅暈。他正坐在奚勍對麵,回答完靳恒的問話時,目光有意無意往她那邊投去,短短瞬間,有濃烈的擔憂自那雙褐瞳中流露出來,看得奚勍心中一悸,麵色卻無表情。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眉宇間,果然是他——
昨晚的蒙麵少年。
不知為何,看到他,奚勍眼前竟浮現出那月色下孱弱單薄的白色身影,靜靜坐在窗前,孤寂得像冬日裏一片被遺忘的雪,隨時都有可能融去。
他們彼此的年齡應該不相上下,隻是擁有失去的,令她無聲歎息。
“慕容高師名揚天下,想必此次出關後定會有一番作為!”靳恒聲音高昂,接著對少年一陣誇獎,“玉凡年紀尚輕武藝就已如此精湛,果然是名師出高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聶玉凡哂然一笑,麵上毫無輕狂傲慢之意,語中滿是恭謙:“大人實在太過誇獎玉凡了,說到這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令千金又何嚐不是呢?”
“哼。”提到這裏,靳恒垮下一張老臉,“她倒真是勝得出頭,沒把我這顏麵丟盡就算不錯了!”
聶玉凡低笑一聲,不疾不徐地說道:“大人說錯了,令千金天生便有學武資質,領悟甚高,家師常常對其稱讚,日後加以修煉的話,隻怕會超我十倍不止。”
“她呀,就是太過貪玩,平時又被我慣得驕縱跋扈,當初高師肯收她為徒,實在是……”靳恒無奈搖頭,然而表情卻被他方才一句說的極其欣喜。
奚勍心底暗笑下他的口不對心,思緒不由慢慢繞回到另一人身上,沒想到與他的分離,竟跨越成了相隔幾千萬年的距離。
那個人,現在過得可好?
想到這裏,她唇邊微揚的笑意變得幽森冰寒,仿佛僅存的一絲溫暖溫情也被蒼穹吞噬,隻餘漫天黑暗。
“大人,家師在閉關前曾交代幾句話,需要我……”聶玉凡目光轉向奚勍,頓聲道,“私下告知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