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娻…”子郜喃喃兩句,頭慢慢俯將下來。
“副師!”氣氛正好,門外卻倏地響起喚聲,子郜卻似沒聽到般,慢慢低了下來。
我撇開頭,不好意思清咳一下,“帳外有人喚你。”
子郜不滿撇嘴,道了句,“莫管。”又要府下來頭。
“副師!”外頭那人或許得不到回應,不甘心又喚了聲。
見此,我卟哧笑出聲來,推推子郜的肩,“去罷!”
“娻…”我這一笑,子郜恨恨地咬了咬牙,又不甘心湊上來咬了咬我的下唇方才低低道了句等我便怒氣衝天的撩了帳簾出去,待他就要消失的那一瞬,我心上忽地緊了一下,下意識開口喚他,“子郜…”
微風拂起簾角,擦過子郜的鬢角,落了下去,淡淡的夕陽金輝下,子郜眨了眨眼,對我笑,齒如皓貝。
見此我發起愣怔,比子郜長得美的男人,我不是沒見過,或者見得多了。然,這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心動原來如此簡單,那個為我一身浴血的男人此刻明明周身無一處不顯狼狽,我卻覺得從未如此的踏實過…
“娻?!”
理了理發,啞聲輕輕道了句,“去罷..”
子郜又笑了笑,鑽出帳去。
將玉佩用絲絛係在腰上,那玉摔成了兩截,我讓人琢成兩塊大小不一的半月,倒也十分別致。
正理著頭發,我聽見外頭子郜對那人說,“汝今日不用值夜…不,需值至辰時..”
帳外,子郜如此道。
“為何?副師,此事甚是不公,予昨日便守了一夜,倘若不是予見那揚起的布帛信號,此時副師隻怕己..”
“值兩日..”
聽了此言,我又忍不住笑出聲來,子郜這是..遷怒?可憐啊!
回來後,子郜說周天子有誥期我同往鎬京,我想了想,這個時候,阿兄定也少不得往成周慶賀大捷的,便同意了。林修然戰敗,那瘟疫其實是毒,沒有什麼比這些更振奮人心了,第二日,眾軍士拔營班師。
這日清晨,雪早己停下。
坐在搖搖晃晃的輅車內,想起己是有許久未曾寫信,就著現成的膠墨寫竹帛與阿母以久裌與徵等,事情告一段落,現下算是可以報平安了。
正行著,馬車卻是一陡,停將下來。
不明所以我撩幃簾去看,士卒虎賁們不知因何時,全部停了下來,子郜卻是打馬向前策去。
“前方發生何事?”隨口問了一旁侍衛,這人麵熟,雖不知名字,但我卻是知道他一直跟隨在子郜左右。
“前方雪地裏倒了一人,副師正前往查看。”
“哦。”這種事情十分常見,餓倒暈倒路邊的,最近有遇到過幾次,便沒放在心上。
隻是待隊伍再拔師前行之後,整整一日,我再未見他一麵。
有時,軍務繁忙,他一天未見一麵亦十分正常,然今日卻總覺有些不太尋常,因著他並未回來與我共膳,是不是遇著何事了?揪了一過路士卒,“可知副師現下何處?”
那士卒指了指其中整飭不久的帳蓬對我道,“副師正在那帳中。”
點點頭,我大步行了過去。
然而撩簾的手卻因裏麵的對話停了下來,心中說不震驚是假的,她怎麼在這裏?
“子郜,蛾己飽腹,不用了。”
原來一天不曾照麵卻是因為蛾…
半撩的簾子,我能看清裏麵兩人的動作,此時蛾是半伏在子郜懷中,或許這樣說,子郜是半抱著蛾,手中正端著盂,帳內清香的素粥味兒,還有一股傷藥的氣味傳了出來…並不難聞的味道,卻讓我心裏發緊,原來那日所救之人乃蛾。
臉色不由得黯了下來,勾了勾唇,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放下簾子,轉身離去,腰際間才係不久的玉環卻了輕輕撞了一下,或許是聽了聲響,身後有人撩簾,我沒去看是誰,亦不想。
“娻!”甩動的手臂被人拉住。
背對他停下來,我平了平麵上表情,才緩緩轉身,“子郜。”
“娻毋要誤會,皋隻是…蛾全身是傷動彈不得這才…”
微微一笑,“子郜,倘需人喂,大有世婦在,前幾日宋宮派來與我的世婦們現在正閑著。說到底,你終是讓我失望了…”吸了口氣,我又淡淡道,“你與蛾…那日到底因何爭執,為何蛾之後失蹤再回來時,汝又因何一身是血,蛾為何刻下停書,這其中的原由,我能猜到幾分,卻不去找你證實,實則是娻信你,然而今日之舉…倘若你與蛾之間並無情感,隻存了道義與責任…隻怕人人見了都會不信。”
語罷,子郜的臉色白了幾分。
我凝著那稍顯蒼白的臉,輕輕笑了一聲,甩開攫著我的手,大踏步轉身離去。
這日夜晚,我與子郜雙雙躺在帳裏,卻一片沉寂。
過了一會,聽著子郜輕淺的呼吸,我撩了毛氈穿妥衣物走至外麵散步。
天,很黑。
….一路慢慢行著..沒有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