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檻,越過幾方莞席,幾隻斑駁金器,長簾拂動,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不過兩年不見,這個人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隻那頭黑亮長發依舊以往般幽幽流瀉,一臉慘白躺在床上,一絲氣息都似無,旁邊小幾上倒著一隻盂,水流了出來,滴在地上,我所聽到,正是這水滴聲。

心似被什麼重重一擊,我大驚失色猛撩起簾子撲了進去,“紀!”

得到的卻是一片死寂。

床上之人並未因我的叫喚醒過來。

“紀!紀!!!!!”

“紀紀紀!”

他怎麼會在密,怎麼會在密?不是該與璣在齊麼?怎麼會來這裏?還病得如此重竟無一人照料?人呢?

須臾,總算從驚慌中鎮定下來,我想起自己懂些皮毛醫術,忙從袖中抽出作為暗器使用的長針,對著紀刺了幾針,折騰一刻,最後總算醒來。

轉頭,瞳孔焦距凝聚,最後慢慢定格在我的臉上,怔忪許久才顫聲問,“娻?”語氣裏頗多難以置信。

“是我。”

紀又看了我許久,最後終於相信眼前之人是我,才又顫顫巍巍問,“娻,怎會來此?”

“聽說子郜失蹤了,紀又怎會來此?”

紀慢慢轉過頭,喃喃自語,“是了,宋皋亦是來了,你又怎可能是來尋紀,我怎忘了呢?”

嘴角的笑凝住,我起身倒杯水,欲扶他起身,“來紀,適才你定是想喝水罷。”

紀卻忽地大幅動作一臉驚慌,“娻,娻,汝適才,適才可有碰觸過….”

愣了愣。

“放下,那盂放下!”

“紀…..”總算反應過來,他這是怕我染上瘟病…..心中一暖,安撫笑了笑,“紀放心,娻並未碰過你。”

“如此。”紀鬆一口氣,或許動作過烈,忽地猛咳起來,每咳一下卻似揪著我的心般,讓人發痛。

我欲上前拍撫,卻被無聲拒絕,最後咳完方才困難起身,就著我的手喝下整整一盂水,末了,“再來一盂。”

“嗯,”我又倒了一盂喂他,喂完四顧一下,“紀,何以寺人世婦都無?”

紀輕歎口氣,輕描淡寫,“怪不得她們,初聞我染上瘟病,便都害怕地跑了,即委質於我那又如何,邊境兵荒馬亂又有誰人去理那逃奴們。”

“所以,便獨留爾一人自顧逃生去了?”

“嗯。“

“如此。”凝著齊紀那生有何歡,死亦何懼的神情,胸中湧上一股莫名難受來,壓了壓,我將陶盂擺放桌上。

“紀,熙亦來了此處,我定拜托他將你從麗邑帶出去,請安心養病罷!”

齊紀愣了愣,許久,方將視線從我身上移向窗格,也不知在看何,語氣淡淡,“毋需勞動娻了,紀深知己身病入膏肓,罷啦!”

“紀!”

“娻,死前能見上你一麵,熙覺得快活。”

“紀!”

齊紀緩緩躺下,“娻,紀累了。”說罷閉上眼睛,送客模樣。

從齊紀室中出來,腳步愣住,方想起剛剛是去尋裌的,隻好腳步一轉,向旁邊的幾間大屋行去,一間挨著一間找尋,最後總算從一間屋裏將這壞小子拎出來,不過,卻是己經睡著。

抱著裌回到西庭,熙正站在階上跺腳,見我回來,方才長長籲口氣,大聲問我,“娻,為何去尋裌花了如此之久,急死為兄了!”

“阿兄,聲音小些。”

熙看一眼我懷裏睡得正香的裌,撇了撇嘴,“睡得正酣呢。”

“阿兄,且隨娻來。”想起剛剛齊紀的狀態,這裏設施條件都極差,怕得出城方行,隻是不知出不出得去。

從櫃中取出席褥,將裌平放榻上,脫了外裳,去拿那抱著的球,卻是抱得死緊,隻好隨他,掩了掩被角,轉身示意尾隨我進來的阿兄出去外麵談。

隨意擇了一席從下,“阿兄今晨卻是打聽到了什麼?”

熙歎口氣,“無。”

“無?”愣了愣,“那子郜是否在麗邑不可得知?”

“然,娻,隨阿兄返魯罷,此處人煙寥寥,除了守城士卒,竟再無幾個鄉人,子郜聽說是在麗邑郊外失蹤,隻怕早己遠離麗邑。”

“那便去別處尋。”

“可,茫茫人海,阿妹待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