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炸雷砸在廡頂之上,接著嘩啦下雨聲,此時己是春末。

白發發的閃電跳耀在皋的臉上,一團團光斑夾著潮紅,那臉更紅了。

“娻!”睡著的人似感受到了這恐怖的雷聲,忽地顫聲喚我,語氣裏夾著恐懼。

宋皋自發燒暈迷後,便一直睡在我的宮室之中。

而我未曾離開,一直靜靜坐在榻旁繡著皋的衣裳。

從未為人--妻,如今既做了,便好好做罷。我依按著母親教的法子,笨拙地學著從衣食住行到打理家務一一列了張細表,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上麵列的一清二楚,機械地照著做,頗有些照本宣科的意思。

不過今日,腦中隻要一直想起昨日宋皋說著汝錯乃吾之錯時的淡淡神情,我繡衣的手便會頓一頓,接著絲線在手中變得靈泛起來。

“皋!”聽他喚我,放下手中正繡著的袴,起身移近床榻些,榻上之人仍舊緊閉雙眼,長長黑睫不時輕顫。

“娻!”

宋皋又喃喃一句,頭微微在枕上晃著,似乎做了什麼惡夢,皺眉十分不安的樣子,眼角…不知何時隱隱地現出個鳳形印記來…

這?不是說半載才現,為何不過一旬便又出來了?

轟,又是一道雷,聽聲音,雨勢更加疾迅!

“娻!”宋皋的聲音在如巨大雷聲中竟十分清晰再次傳入耳中,心中擔憂,如此下去不是辦法。

“皋,你醒醒!”不停搖晃他的闊肩,許久仍舊毫無醒來征照。

這時,稚推門進來。

“小君,起雷了,是否要去接太子?”搖著皋的手一頓,我想起裌似乎更怕雷聲些,看看躺在榻上的皋,咬咬牙,“稚,你與寺姆且守著公子,我去去便回!”

正要起身,雲袖一角被人抓住,低頭對上皋祈求的目光,“別走!”

“皋,你醒了?”見他醒來,總算鬆了一口氣。

“別走,娻!陪陪我!”到後麵,聲音幾乎聽不見。

“可是裌…”

這時,忽地門外又有一個聲音,“小君,外麵媯氏等求見。說是要探望公子病情。”

媯氏?這個時候?看看外麵烏雲密布的天氣,來得還真不是時候。

心中一陣計較,被皋纏著不能離去,可裌也需要我,為今之計,隻有去請熟知內情的宋候了。

“稚,速請國君接裌爾後請他過來一趟,快!”

“諾。”

稚答完匆匆下去辦事。

暗中思忖,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放媯姒等進來,看看榻上此時麵若桃花的臉龐,妖媚紅色鳳形胎記若隱若現,本就微微上挑的眼角更是讓整張臉顯出一股子妖氣來,這樣的宋皋,讓人見了,隻怕被當成妖孽不定。

“小君!”門外寺人聲音忽地變高,一陣急促,似越來越近。

本守在外頭的寺姆徴撩了帷幔,快步進來,“小君!媯姒同其他媵者一道來了,正候在堂上,見小君遲遲不去,眾等己一路向東庭行來!”

聞言,我的臉色忽地變冷!室內,微濕的空氣隨著我的沉默冷凝下來。

“是誰讓她們進來的?” 如此大膽!

“寺人們不太敢攔!”

“放肆!”我一甩袖,既是如此,便別怪我不客氣,仗著宋夫人撐腰,竟擰成股麻繩,不將我這小君放進眼裏未經允許如此闖進來真是為了探病?!還是別有居心?

想畢,轉頭。

“皋,你且喝下藥石,睡上一覺,我去去便回。”安撫拍拍扔抓著衣袖的大手,皋卻沒有絲毫鬆動跡象。

隻睜眼看著我,黑黑的瞳仁微微渙散,一副茫然無助。

兩人僵持一陣,最後我輕歎口氣,這樣的宋皋我在洛邑見過一次,看來是時候找宋候談一談了,我的夫君倒底為何成了這副樣子,裏麵定是大有文章,這老狐狸算計到我頭上,卻不交待個始末祥細來,若不是反正要嫁人,嫁誰無所謂,加之他態度還算誠懇,否則我定不會如此心甘情願被他算計!

壓了壓心中升起的憐惜,將袖上手指一根根掰開,在我低頭掰手指的時候,我並未看見宋皋慢慢漾上焦急的眼眸。

終於鬆口氣,卻沒想到,身子忽地被人扯進榻上。

滾燙的體溫,隱隱灼燒。

“皋!起來!”我開始不耐,白天對我不理不睬,一昧想著他的庶務與舊婦,夜晚沒完沒了折騰,談不到三句話又變質了,生病了便變得似裌般蠻不講理,粘粘糊糊!

他難道不知道我最討厭的便是粘粘糊糊的男人麼?!

“放!開!我!”咬牙切齒一字一字道了!

如果不是想著他還在生病,就憑他現在這力道,我一定會將他踢下床去!

“娻!你從來都是冷臉對我…可對齊紀卻不一樣..”語氣酸溜溜,還夾著一絲自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