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江東放馬跑了一陣,那馬的頭上已冒出白氣。他鬆了韁繩,緩緩而行。他這時想起在家中度過的那些良辰美景,要是這裏也有美酒佳肴就好了。他策馬轉過一片樹林,眼前出現了一排木屋,門口掛著酒幌子,門外立著一塊木牌,歪歪扭扭寫著“老馬客棧”。
任江東不由笑起來,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先去吃飽喝足再說。
屋子旁邊有馬棚,跑出來一個馬倌,上前牽住馬。
“客爺是要過宿還是打火?”
任江東跳下馬來。
“吃頓飯就上路,這馬好生拾掇了。”
馬倌應聲得了,向屋內喊道“有客”,就牽馬進棚了。
有夥計應聲挑起客棧的棉布門簾,請任江東進屋。這屋裏是一個大廳堂,中央升著一個熱烘烘的大火爐,四周擺放著桌椅板凳,有兩桌人正在喝酒,空氣裏彌漫著燉肉和燒酒的混合香味。
任江東在離火爐稍近的地方找了張小桌坐下來。這些日子在北方行路,北方菜也嚐過不少,雖然沒有江南菜精致,倒也過癮解饞,隻不過味道重了一些。
夥計跑過來問道,“客官要吃點什麼?本店拿手的鬆蛾燉山雞要不要嚐嚐?”
任江東肚子正餓得咕咕叫,忙點頭叫好,又點了幾個小菜,叫拿一壺燒酒來。
他剛進屋的時候,其他兩張桌旁的客人都把他打量了個夠,他這時正好仔細瞧瞧這些人。行走江湖要處處留心,況且此地響馬眾多,更要小心為上。
他左麵那一桌有三個客人,一個抽旱煙帶的幹瘦老頭兒,一個二十多歲有點秀氣的小夥子,還有一個肥胖的中年人。那小夥子和中年人隻顧低頭吃東西,那老頭兒像是吃得差不多了,吸著旱煙,眼睛瞧著門簾出神。這像是一家三口,奇怪的是沒見有刀劍等武器隨身。要知道這地方隨便一個行路的客人,不管有沒有兩下子,都帶著家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來路。
右麵那一桌有五個人,正在喝五吆六地飲酒,看上去像是跑馬幫的漢子,都生得壯碩非常。其中一個虯髯大漢,被另外幾個稱作大哥,眼神十分稅利,端坐在那裏氣勢強橫,應該是這幫人的首領。他們的鋼刀散放在桌上和凳子上。
任江東悄悄向兩邊掃了幾眼,大體了解了這些。這時,夥計把菜和酒端上來。任江東拿出一疊銅錢來遞給夥計。
“客人呐,這可多了。”
任江東一笑,這塞北的夥計和江南大不相同,樸實得很,半點沒有江南夥計的油滑狡詐,這一點他最是喜歡。
“沒別的,向老弟打聽個地方。”
“客人您說。”
“老弟知不知道踏雪山莊在什麼地方?離這兒遠不遠?”
他眼角注意到右邊的虯髯漢子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您說那裏啊,離這兒還不算遠,穿過前麵那座小山就到了,大概三十多裏地吧。”
任江東點頭稱謝。
“這位公子去踏雪山莊有何貴幹?”
那虯髯大哥忽然問道。
任江東有點意外,心想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哦,在下有位朋友在那裏,趕去見見。”
虯髯大哥冷哼了一聲。
“趙老爺子前些日子出門了,你要是去見他可見不著。”
任江東一怔,難道自己要白跑一趟?剛想問踏雪山莊的趙老爺子的去向。就聽那桌上另一個人說話。
“大哥,休管旁人這些事,今天喝個痛快!”
眾大漢舉杯痛飲,虯髯大哥不再理他。
任江東心裏沒趣,隻得悶頭吃飯,好在酒菜可口。那道鬆蛾燉雞的確美味,配上塞外的燒酒,沒辦法不讓人心情愉快。
任江東正在大快朵頤之際,隻聽外麵馬倌喊道“有客”,夥計挑起門簾,一陣冷風吹進來,一個老太婆走進門來。
任江東抬頭一看,心叫不好,這不是方才在破廟碰到的那個凶狠的老婆子嗎。
那老婆子掃視了一下屋裏的人,目光落在任江東這裏。
任江東擦了擦嘴邊的油,衝她點了點頭。
老婆子哼了一聲,沒有理他。
那個紅衣女子跟在她身後進了屋,任江東感覺她麵紗後的雙眼朝他這邊望過來。屋裏人的眼睛齊刷刷定在她身上。薄薄的麵紗下,姣容似隱若現。
“啪啦”一聲自右邊傳來,像是筷子掉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