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誌點頭答道:“確有其事,先賢亞裏士多德對此曾有論述,他認為每個人都同樣希望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但個人能力畢竟有限,所以人們會認同並且組成共同生活的集體,這個集體有義務讓成員過上美好生活,而所有的成員也必須忠實履行公務並且不惜流血保衛集體,這個集體就是自治城邦,也可以說是一個國家,這位先賢還認為最優良的製度應該是英明的君主處理國政,而賢明的智者組成議會製訂律法。”
“如果這個國家不能讓人民過上美好生活,並且殘害人民,那麼人民是否有權不認同這個國家,並拒絕向她效忠?或者說是否有人可以憑借血緣或暴力天然地享有對他人的權利?”那木兒繼續問。
“在我看來,任何人都無權強製他人效忠,所有的人都是耶和華的子民,對天主的忠誠才是唯一的,國家、君主如果想取得他人的效忠,隻能通過契約來實現,也就是必須做出並履行值得他人效忠的承諾。”龍華民想了想答道。
那木兒點點頭,又走到大法司斷事劉天任麵前問道:“劉斷事,您斷案無數,對契約再熟悉不過,如果立約人一方違反約定,甚至撕毀契約,那麼他是否有權強迫另一方繼續履行契約?”
“隻有惡棍才幹得出這種事。”劉天任淡淡回答。
那木兒向雲榮點點頭,雲榮起身說道:“豐州是什麼?這個問題我思考了很久,無論用明國藩屬、獨立國家或者大部落都難以定義,唯有用泰西的自治城邦才好解釋,明國所掌控的乃是天下,與我們的關係就如同喀裏斯與各個城邦一樣,所以我們也是一個國家,一個基於全體國民認同而建立的自治國家,我們尊奉大明為宗主,但絕不表示我們是明國的一部分,豐州人也絕不是明國皇帝的臣民。”
“那麼豐州人又是什麼?”雲榮回頭看了一眼李榆,李榆朝他隨便擺擺手,雲榮加重語氣繼續說道,“豐州沒有帝王,也沒有奴役,所有的人都平等地為豐州效力,先賢們說大道之行、天下為公,所以豐州人不是臣民、也不應該是百姓,而應該是——公民。”
全場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在回味雲榮的話,思考其中的道理,這時已經是夜裏了,李榆起身表示同意出兵SX隨即宣布散會——可憐的議長老達布幾乎沒聽懂多少事,趴在桌案上睡著了。廣場上的人還沒有散去,忠誠的老豐州人像以往開公議大會一樣,舉著火把還在等待他們的領袖,看見李榆走出來,馬上有人激動地大喊“豐州萬歲”、“大統領萬歲”。
這就是我們的公民,忠誠、勤勞、勇敢,是他們創建了“自由、平等、仁愛”的豐州,為他們驕傲吧——李榆脫口而出向豐州人喊道“自由萬歲”、“公民萬歲”,呼喊聲響徹夜空。
“我明白了,老百姓終究還是看官府臉色活命的奴才,隻有公民才能挺直腰杆做人,把我們的黨改成‘公民黨’,《民報》也改成《公民報》,惡棍最怕的就是公民,自由萬歲、公民萬歲!”王昉突然醒悟過來,興奮地手舞足蹈。
正月十五過後,豐州的客人們陸續告辭離開,龍華民、湯若望急著趕回京師處理教務,留下高一誌、韓霖修建教堂和籌辦西教學堂;周愕被任命為自由黨大明支部的總召集人,擔負起在關內發展黨組織的重大使命,帶領他的商人同誌們豪情十足地踏上回家的路;白顯誌受命援剿SX土寇,從營兵裏抽調少數軍官,再招募三千各府衛的老兵,大多數是SX人,攜帶大量的戰馬和武器入關趕往平陽,張道浚被委任為監督軍務,張國基、孫顯祖被委任為讚畫軍務,也一同入關,這支軍隊以後將成為豐州在SX最重要的武力。
穩定住內部,李榆把眼光投向宣府邊外,這塊地盤不拿下來始終是個心病,但嶽托那夥人在那兒,他還真不好撕破臉皮,最好能有個合適的借口——劉興祚派人和俄木倫密談過,許諾****俄木倫的叛逆罪,將其部眾編入衛所,發給土地、草場和牲畜,有心把這個倒黴蛋拉過來,但俄木倫嘴硬,堅持保留自己的部落,還要求把歸化以北到大青山的草場劃給他住牧,雙方的條件牛頭不對馬嘴根本談不攏。李榆還在頭疼的時候,張世安跑來了——他的提塘司在這次改製中被劃入大統領府,直接受大統領府差遣。
“大統領,那個南褚肯定是個奸細,這家夥還想偷蘇泰哈屯的東西,這回總算拿到贓物,我把他抓起來了。”張世安見麵就把一方大印擺到李榆桌案上,得意地對李榆說道,“這就是他要偷的東西,還是金國汗派他來偷得。”
金國來的人都要受提塘司甄別和監視,常書、南褚到了歸化就被盯上了,常書不是當細作的料誰都看得出來,他成天泡在宣教司讀書,還到處嚷嚷再也不向金國報告豐州的事了,免得大金國的人都以為他在胡說八道,這種人提塘司反而要保護——張世安為此還提醒過劉之綸,如果常書有個意外,在盛京的範二喜那幫人也得出事,到時候大明對金國就是兩眼一抹黑,劉之綸被嚇住了,從此打消了把常書綁赴京師的念頭。南褚卻讓人不放心,這家夥總跟在他姐姐屁股後麵,其他事也懶得做,還幹過幾次在家裏翻箱倒櫃的事,孔果爾回家撞見過一次,氣得把舅舅大罵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