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聰汗聞訊趕來,眼前躺著數百具的屍體,車輛、火炮橫七豎八散落一地上,空氣中還彌散著硝煙,孔友德、耿仲明、尚可喜帶領手下官兵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地問大汗因何事要殺他們。
“追上去,殺了這群叛逆!”天聰汗心中的怒火按捺不住了,命令吳拜、圖魯什兩名先鋒大將點起火把,連夜追擊豐州遊騎,務必將其斬盡殺絕。
吳拜、圖魯什發了狠,命令鐵騎卸去盔甲,輕裝全速追擊逃敵,咬住前麵西去的火龍不放,阿薩裏發現金軍發飆了,也不敢托大,同樣命令卸甲全速撤退。豐州騎兵熟悉道路、騎術精良,八旗鐵騎吃苦耐勞、韌勁十足,兩軍我追我趕,誰也沒有喘氣的功夫,在黑暗中跌跌撞撞跑了一夜,直到天大亮時才碰到了一起——豐州騎兵停止了撤退,調轉馬頭列陣相對,吳拜、圖魯什帶兵追到時發現形勢大變——豐州軍前來接應的飛虎營、騎兵前營、前營副軍和歸化騎兵營到了。
“乖乖,又來了三四千人,全都是披甲騎兵,我看見有飛虎旗,額魯這小子也到了!”圖魯什嚇得倒吸口涼氣,金軍有五千鐵騎,與對方人數差不多,但跑了一夜人困馬乏,打起來肯定要吃虧。
“怕什麼!大汗肯定會派人接應我們,額魯未必敢動手,這個臭小子好多年沒見了,我倒想去和他見一麵,你去不去?”吳拜滿不在乎答道。
圖魯什心虛了,上次庫庫河屯大戰差點送了命,他一直心有餘悸,前方這時傳來吵鬧聲——一名豐州軍官耀武揚威衝到金軍騎陣前,揮拳用諸申話連聲大喊:“挑戰、挑戰,誰敢和我按老諸申的規矩挑戰!”
金軍隊伍裏有人認出這家夥,眾口一詞地罵起來“圖裏琛,叛逆,白眼狼。”
“走邪路的諸申,你們上了漢官的當,野豬、笨熊。”豐州軍中的諸申也反唇相譏。
諸申出自山野,罵人的話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兩邊的同族吵起來跟罵街也差不多,而且越湊越近,口水都可以噴到對方臉上,吳拜一眼就認出以前的老同事阿薩裏,這家夥也夾在中間吵架,不僅搖頭苦笑,這是什麼事啊,吵成這樣還打個屁仗!
“圖裏琛,爺向你挑戰!”圖魯什大喊著竄了出去,上次想要他命的人裏就有圖裏琛,可不能放過這家夥。
“大狗熊,你也來了!”圖裏琛一愣,隨後笑嘻嘻地從皮囊裏掏出一樣東西,對圖魯什說道,“給你瞧件稀罕物件,別往前湊啊,這東西可容易走火。
一枝馬銃指向圖魯什,把他嚇了一跳,看清之後火氣更大了,掄著刀子向圖裏琛撲去——破三眼銃也想嚇唬人,連門都沒有。一聲清脆的炸響,戰馬中彈倒地,圖魯什結結實實摔了個嘴啃泥,他的幾個奴才有經驗,飛奔過來背起他就跑。八旗兵嚇得一愣,但很快“圖裏琛,不要臉”、“圖裏琛,不要臉”的喊聲響成一片。
“我說過容易走火的嗎,是他硬要往前湊。”圖裏琛一臉無辜地大聲解釋,暗中卻撥了下火繩機頭——雙管馬銃還可以再打一發銃子,有這種寶貝何必拚刀子呢。
“圖裏琛,不要花言巧語,叫額魯來見我。”吳拜縱馬上前,狠狠地瞪著圖裏琛說道,圖裏琛趕緊收起馬銃——這是前輩呀,偷奸耍滑也得分人。
李榆也看到了吳拜,縱馬走出騎陣,高黑子、賀大水立即點燃火繩,一手持盾一手持銃走在前麵,莫日格、吳先則緊貼在李榆左右。李榆一把推開他們,徑直走到兩軍中間下馬,向前伸開雙臂,吳拜哈哈大笑跳下馬,與李榆擁抱在一起。
“還有我呢。”李榆剛與吳拜行過抱見禮,蘇拜又鑽出來,一把抱住李榆,接著又轉頭喊阿薩裏:“傻驢子,老朋友見麵,過來讓兄弟抱一抱。”
“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你,不過可以抱一下。”阿薩裏抱住蘇拜,一邊嘮叨一邊把蘇拜使勁往懷裏按。
“哎呀,你胸口是什麼東西,隔得我老疼,”蘇拜咧開嘴大叫,一把推開阿薩裏,指著他的胸口問,“你胸甲上鑲個怪頭怪腦鐵鷹幹什麼?不過看起來挺威風。”
“這是本將的軍階,你不懂!”
“傻驢子,你還當官了,告訴我,是多大的官?”
“多大的官!說出來嚇死你,都督僉事,相當於明國總鎮總兵。”
當官的沒正形,當兵的也不吵了,湊到一起胡吹起來,這時大名鼎鼎的範記煙草當然少不了,很快兩軍隊伍裏就煙霧繚繞——這些年不斷收留金國俘虜,加之劉興祚持之以恒地招降納叛,豐州的諸申已經超過三千,其中的多數當了營兵,剩下的也編入衛所,圖裏琛的騎兵前營副軍、費揚武的興和騎兵營裏有一半人是諸申,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嘮起嗑來沒完沒了。吳拜和李榆談得盡興,臨近中午建議幹脆一起吃頓午飯,既然誰也吃不掉誰,那吃飯總比打仗好,反正額魯的人又不是明軍,回去就對大汗解釋成拉攏豐州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