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節(1 / 3)

秋平在滬妮身邊坐了下來,滬妮疲倦地把自己的身體投向秋平的懷抱:“對不起,秋平,我總是讓你擔心。”

“如果你需要我,我覺得很高興。”秋平撫摩著滬妮的頭發說。

滬妮緊緊地摟著秋平的脖子,把自己的臉深深地埋在秋平的肩膀上,熟悉的令她安定但又癡迷的氣息。

看著沙發上散落的照片,秋平問:“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

“幾點的飛機?”

“十點四十的。”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滬妮拒絕,那裏有太多傷心的記憶,她不想秋平去那裏。

秋平堅持要陪她去,滬妮堅持地要拒絕,最後秋平贏了。

走到機場出口處,沒有小言的家人,沒有人來接小言。

滬妮懷裏緊緊地抱著小言的骨灰盒,小小的匣子,就是小言藏身的地方。

周圍到處充盈著地道的重慶話,熟悉也讓人辛酸。沒想到離開幾年以後還會回來,是以這樣的方式回來。

機場大巴離城區越來越近,滬妮緊緊地纏繞著自己的手指,眼睛看著窗外,不堪的過往,很真實地一幕幕再現,那些冰涼堅硬的過往。

秋平抓住了她已經僵硬的手,“放鬆一點,滬妮。”

可是她也是想要把那些都忘掉的,但它們事實存在過,就像時間燃燒過後的灰燼,到處飄散著,在昨天陳舊的陽光裏恣意飛揚,鋪天蓋地。

重慶城區的變化是很大的,找小言的家費了很大的周折,周圍的房子都變樣了,滬妮和秋平是按照門牌號找過去的。小言的家,已經在一棟商住樓裏了。

按響門鈴,裏麵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滬妮突然地就想起幾年前的小言,穿著紅色吊帶衫,露著半個屁股的牛仔熱褲的小言,臉上新鮮得沒有一灰塵的小言。就在滬妮拚命要忍住自己眼睛裏往外擠的水樣的悲傷情緒時,門豁然打開了。門裏站了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婦人,目光呆滯,神情黯淡。看著滬妮懷裏的盒子,她臉上的肌肉突然地痙攣了,緩緩地伸出手,抱過骨灰盒,把臉埋在上麵,無聲地啜泣起來。

“進來吧。”小言爸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妻子的身後。一樣是已經花白的頭發,一樣是暗淡的神情。隻是滬妮不知道他們的頭發都是在一夜間突然地花白了。

外麵悉悉索索的聲音驚動了裏麵躺著的老人,斷斷續續的不清楚的聲音,陳舊得粘滿了灰塵。

“媽,不是小言回來了,是小言的同學找她玩來了,不是小言。”

粘滿灰塵的陳舊的聲音又斷斷續續地說了起來,聽不明白她到底在說什麼。

“奶奶不知道?”滬妮問。

“不敢告訴她。”

滬妮把小言能夠留下的東西從包裏一件一件地拿出來,小言媽佝僂著她不久才佝僂了的背一件一件地撫摩,那些還留有她女兒氣息的遺物,沒有一點聲音地哭泣。小言爸站在妻子身後,顫抖著滿是胡須的下巴,眼睛裏淚光點點,這個家,突然地就染上了灰塵,變得陳舊起來。

虛掩的門打開了,陽光直射進來,陽光的光柱下,站著一個挺拔的男人,他身體的邊緣因為光的緣故而模糊起來。男人的目光緊緊地盯在了小言媽手裏的盒子上,然後在幾個人的臉上搜尋著答案。他走進來,盯著那個小小的盒子問:“是小言回來了嗎?”

滬妮茫然不知所問。

曾經充滿陽光的少年已經長大了,粗糙的衣服,有些淩亂的頭發,被刮得發青的下巴,眼睛裏噴發的痛楚的火焰。

滬妮想起小言的戲言:如果有一天真的碰得頭破血流了,再回小剛那裏吧,如果那個時候他還說他在等她的話。

小言是回不來了,但也許她是以這樣的方式回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