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奕鴻環視一周,見群情寂寂,忽然歎道:“其實此番天機樓行事大有深意,諸位英豪若能知曉個中隱情,自當明白冼樓主的一番苦心……”言畢轉視冼孑,道:“冼樓主,事已至此,你還要瞞著大家夥兒麼?”
冼孑一副聽而不聞的神情,呆呆望向半空,任奕鴻又叫了一聲,冼孑仍一副木訥樣子,任奕鴻見其神色驚懼,如對妖魔,心中一凜,循冼孑視線望去,隻見方才還是一片翠綠的柳林突然之間一片枯黃,無數的枯葉正在風中漫天飛舞!
眾人這時也覺出異常來,回首四顧,隻見周圍已灑滿落葉,仿佛忽然之間便至凜冬,而天氣分明仍是燥熱,與此情此景極不相稱,可愈是如此,愈是令人心底發寒,一段久遠的回憶跨過時間長河在眾人腦中浮現,那個浸染了無數鮮血的名號終於重新在眾人心中驚雷般炸響——
“阿薩辛教”!
卓一之恨道:“好啊!原來是和魔教的人串通好了的!”雲霄子細細瞧了瞧冼孑的神色,苦笑道:“卓門主差了,冼先生如此行事,隻怕是為邀我等共抗魔宮!卻不知此前為何不明言相告,中原武林與魔宮仇深如海勢同水火,豈會放任魔宮胡作非為!”冼孑這時也回過神識,冷然道:“你且瞧瞧這些人的醜態!不過是些妖人的障眼法便幾乎嚇破了膽子,我若不以毒相逼,他們能顧我天機樓的死活?”雲霄子環顧一番,但見平素裏豪氣幹雲的眾多豪傑,此時臉上的懼怕之色較常人尤甚,哪還有什麼士氣可言!隻因“阿薩辛教”昔日橫行之時實在太過可怕,雖已過去了數十年卻仍有餘威!如今在場的武林人士誰的師門沒被“阿薩辛教”屠戮過?那段慘事隻怕即便未曾親曆,也從長輩口中聽過不少,故而對其心生懼怕,也是情有可原。雲霄子想到此節,不由歎息不語。
此時天風驟強,隻見那半空之中枯葉簌簌,一股肅殺之意不知從何處透出,直令人骨肉生寒!此番聚在天機樓的江湖人士中倒有半數以上乃是中毒之人邀來的幫手,其本身並未中毒,就實而論,實無在此與“阿薩辛教”這等可怕力量對陣之必要,且論起為人品行和武功修為,可說是魚龍混雜,良莠不齊。忽然一矮瘦漢子失聲喊道:““阿薩辛教”來了……“阿薩辛教”來了!大夥兒快……”那“逃”字尚未出口,忽然間刀光一閃,那漢子頸間噴出一道血霧,瞪著雙目倒地不起!
出刀之人卻是一名燕雲騎士,麵具罩麵,也看不出其人形貌,隻見他收刀還鞘,沉聲道:“異族犯華,此處便是戰場,諸位便是將士!臨陣退縮不戰而退者,殺無赦!”說話時暗運真息,聲音雖不甚大,卻清楚地印在人耳,這才將眾人拉回現實!任奕鴻此前雖然出頭,態度卻也算恭謹,此時卻一改常態,冷著麵孔緩步上前,道:“三弟說的不錯!諸位英豪,誰人師門家族沒被“阿薩辛教”荼毒!當年“阿薩辛教”為明教殲滅,縱然大快人心,卻也令諸位失卻了報仇之機!如今魔宮卷土重來,恰是彌補了諸位遺憾!凡我血性男兒,豈能由魔宮妖人胡作非為!”此言甚得人心,話音方落,群豪齊聲叫好。
卓一之性情最是剛烈,聞言點頭叫道:“指揮使大人說的不錯!比著“阿薩辛教”,天機樓還不算造孽!倘若來了厲害對頭便生退意,大夥兒也枉稱俠義了!”
中原武林本就與“阿薩辛教”仇怨甚深,任、卓二人一番言語將道理說得再明白不過,人人心中豪氣頓生,一人高聲叫道:“卓門主說的在理!暫放新仇,共抗邪魔!”一時間,場中齊聲想起“暫放新仇,共抗邪魔”口號!
冼孑見群青激憤,心中大生信心!臉上也終於胸有成竹的笑容來!
忽然,柳林之中傳來一女子慵懶聲音,柔媚入骨:“冼孑哥哥,我不過是想你才來看你,你怎還叫了這許多人來?你難道不知除了你之外,我是誰都不願意見的。”
那聲不甚大,卻透過百餘人的齊聲叫喊,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群豪一聽此言,神情轉為狐疑,望向冼孑。卓一之怒道:“冼孑!這是何意!”冼孑臉上尷尬之色一閃而過,忙叫道:“這等挑撥離間的不入流手段,卓門主也能相信!”卓一之哼道:“隻怕不是如此吧!待打退了妖人,大夥兒再與你計較!”
隻聽那女子歎道:“早知道是現在的光景,我又何必要來?”冼孑切齒怒道:“妖婦莫要說這妄語!你為何而來,大家心知肚明!事到如今,何必再搞這些虛文!”那女子忽然發出一陣狂笑,聲音尖利刺耳,隻聽她冷然道:“心知肚明?且不說你天機一脈,便是整個中原武林,也已入我殺局!這會兒還敢說什麼心知肚明?真是大言不慚!哈……”
群雄聞言心中一凜,一時間難明其話中所指,隻怕當真已然身陷殺局,不由大生躊躇之意。卓一之見狀喝道:“怕什麼!大夥兒齊心合力,我偏不信一個元氣大傷的邪教能鬧出多大動靜!”話音方落,便見柳林中走出數人,當前數人皆為一身紫衣,上繡奇花,用料極是華貴!隻是都是麵罩輕紗,五官都隱在麵紗之後,故而瞧不真長相。這幾人身後則是八名異族打扮的少年,持刀護在一輛做工極為考究的馬車周邊,想來適才說話的女子便在那輛馬車之中。
冼孑四下看了兩眼,沉聲道:“終於現身了!“阿薩辛教”素來講究排場,這次怎麼就來了這麼幾個?聽說‘木剌夷’行事如狼,這般遮遮掩掩可不是你們祖宗的風格!”那車中女子聲音又轉柔媚,低低歎道:“當年便是因為‘木剌夷’才把我們視為邪魔外道,這次回來我總要讓你們瞧瞧,我神宮中人若論單打獨鬥,未必不如你們中原武人!”冼孑切齒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今日誰要與你單打獨鬥!眾位英豪,大家合力將這夥兒妖人斬殺,在下立刻奉上解藥!”
雲霄子忽然上前道:“且慢!——各位,就實而論,我們所忌憚的,不過是魔宮的‘木剌夷’罷了!可現在看來,‘木剌夷’並未到此。人家既然已經劃下道來,咱們若還要一擁而上,豈不是淪為邪魔?那還有何資格說什麼除魔衛道!”卓一之應聲道:“雲霄道長說的極是!今日斷不容這夥兒妖人生離西湖!反正都是要死,爺爺發發慈悲,便讓他們死前心服口服!諸位英雄,小弟就先拋磚引玉啦!”言畢縱身一躍,跳到那些紫衣人麵前,拔刀在手,以刀尖指點著那些紫衣人,冷笑道:“哪位高人先行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