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他把感情線分說得十分細膩,然情節線卻是十分含糊的,特別是那個‘他’,然既然神父就把‘他’定位成這樣,那也隻好自己架構經緯,補輟時代和人事細節了。
“那個人果然很合乎禮儀,見氣氛並不十分體麵,就體麵地告退到一邊。而我們不知怎麼,就同時想起了少年的時光——那時候,安妮還洋得厲害,對待我,曆來都是那豐富的情感狀態以及它們之間的迅速轉換:理智、眼淚、絕望、含糊的威脅、誠摯的懇求……隻是,我並不西方的那部分血統始終在起著不甚體麵的作用,需要拒絕的時候,我總能拒絕她。安妮也想到了這一節,她不再動怒,而是像個完全的東方女人那樣,隻默默地動情——我簡直以為自己的心就此停止跳動了,但她隻是按在了我的心上,就仿佛是捧著一顆珍寶,我能在她臉上看到各種表情:悔恨,憤怒,快樂,最重要的是,還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憂傷……
“她說,她已經和上帝和解了,然而不肯告解,卻向我坦白:‘我曾經恨過他,因為你那麼愛他,由於他,你的愛上升到那麼高的地方,以致任何世間的滿足都會使你跌落下來。這是我們能做的,最親密的動作吧?因為能把你抱在懷裏是他的特權。而我始終認為,崇高,是升華人性,而不是扼殺人性。可當我離開你,我卻又認為,上帝是存在的,我在裏麵走過。那麼,純粹的,不可毀滅的,終於一個法則,跟所有人都不一樣,也許它惟獨在上帝手裏。所以,這一次,我必要逼你這一次,如果你是真正的上帝的信徒,你也不該拒絕,你要當他的婚前懺悔神佛,接受他的懺悔,寬恕他,把他清清白白地送到我懷裏。這是你欠我的,是你的上帝欠我的。
“盡管它並不一定能合乎西方人的禮儀,但我整個人都魔怔住了,我失去了一切反抗她的力量和憑依。而答應她這樣的要求,決不啻把我的心、還有心所珍視的,她的終身齊齊放到了祭壇之上!這一刻,我固然完敗,而她獲得的又是怎樣的勝利?她的聲音悲愴哀拗,蘊含了人生的全部痛苦,卻仍然不乏力量:‘我們是時代的俘虜,我們的夢想被竄改過了,我們不屬於任何地方,在洶湧的大海裏航行,找不到停泊之處,或許我們永遠不會被允許靠岸,我們的悲傷卻永遠不夠動人,我們的夢想永遠不夠感人,我們的生命永遠沒有足夠的重要性。或許我們都有足夠的勇氣,受苦的勇氣,也不怕犧牲,可我受夠了:苦主,我認!不若,凶主,我拚!但我無法咽下那口齷齪的苦水,即我僅僅是個無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