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結束了,這空間由延伸而來的虛構黑暗久久才切換成了真實的黑暗,即使是神父生來聆聽聖訓的耳朵也忍不住沉溺——他的聲音似乎帶著誘惑的音樂,而漆黑的眼眸閃爍著火一般的光彩和感情,麵龐上跳躍與華貴的表情,每一個動作都閃爍著個性。他不由得生出廉頗老矣的感慨,想:這個目光銳利如鷹的怪物很快就會發現一個正在腐爛的秘密。然那總不是現在,現在,自己總可以送上早準備好的笑容,坦然喝彩兼辯證:“好故事,中國人的好故事啊!不過就別徒勞地使用上帝的名義了,當然,我們悲歎他行事的暴力,卻激賞他目標的遠大。可惜我不是那樣的人,至少那天晚上不是。我當然也有那麼一個蛻變的夜晚,可我卻不是他,不然你想想,在你講述的故事裏,安妮在哪裏?”
兆學疚猝不及防,怔一怔,跌足自疚:“可不是!我被我兄弟教的,已經認為女人不足以影響事情的固有發展規律——他溫和的現實主義顯然勝過了我豐富然而虛幻的理想主義,但也並不完全如此……”
神父不由得勃然大怒,“你要這麼想,你就不該出生的,你玷汙了令堂的偉大!”兆學疚果然受教,他就又教導:“我們若從沒在任何女子的心中紮下根,那就不可能與任何現實打成一片,所以我們不得不永遠漂浮在生活的邊緣,生活在亦真亦幻的領域和存在的世界——我在聖經裏讀到了愛的福音,並有條理地甚至遺憾地遵循這個愛的福音書行事,為了維持論證這件事的熱情,我隻是將大自然在我小小的身體裏安置的那一點欲望發泄出來而已,看,大自然春情勃發,受到了人類的頌揚,人的春情為什麼就不能盡情呢?”
話到後半截,兆學疚的臉就有些掛不住,小心翼翼地提醒:“你要說的,其實是一個生理故事嗎?”
神父不悅、不甘,繼續論來:“她有一個靈魂,她是一個既有肉體又有靈魂的人,可她的靈魂跟我的全不相幹,她的肉體也同我無涉,這真叫我傷心,叫我難受,為了這個,我的欲望注定要蒙受恥辱,而我的肉體不得不永遠卷縮起來,為什麼她不想了解我的肉體和靈魂?為什麼我的欲望引起她的憎惡?肉體和靈魂的問題,是世界上最高、最後和最最涉及個人隱私的問題,你瞧,它同時又是最最通俗的問題。**是生的無差別與絕對的結合的欲求之表現,這就是宇宙的愛的目的!”
兆學疚再一次呐呐不能成言,神父高興了,遂恩準:“好了,你說吧!”看他不解,神父就有些惱也有些燥:“不然你幹什麼呢?”